“我记得!”提点官指向后门,“那扇小门旁的木钉上曾挂着一盏风灯!当时金使斥责我们私下送走刘小娘子,就站在灯前,风灯刚好高过他的冒尖,我还略有讶异,乍一看,以为是他帽子上挂了什么饰物。后来他们走开,我还过去多瞧了眼那风灯,可惜只是平常一眼,没想到其中另有端倪。”
而此时,门旁并无风灯。
慕清颜拎起风灯,绕过桌椅走向后门,抬手将风灯挂在门旁的木钉上。
原来,被她拿到耳房去的风灯又被挂在了这里。
慕清颜退后一步,注视墙上的风灯。风灯挂在这个位置正常不过,有印记的一面应该朝前,横排的两滴蜡油应该是指向两侧……
视线沿着空无他物的墙面向两侧延伸,在一边的墙角靠着一只扁担与半袋面粉,另一边墙角则靠着一把扫帚,柄端系着根绳环,也可挂起。
慕清颜记得,她前晚来包子铺时,墙角就是这般放置着这几样东西,看着倒也不奇怪。不过此时走近仔细看,扁担与扫帚长柄上都有一些干上去的面粉印子,乍一瞧,像是在用面粉时无意中蹭了上去。但是再看的细致些,这些面粉印子也能幻化成各种笔画,只是粗细不匀,落笔笨拙。
慕清颜让人找来纸笔,将那些面粉印子誊抄在纸上,依序整理成各种像样的笔画,叫来那名识得女真文的署差辨认。
“是:夕、邢。”署差认出两个简单的字。
答案显而易见。
“可是,留讯之人究竟是如何潜入这屋子里动手?”陈庭瑞再次提出这个问题。
“未必一定有人潜入,只要这东西能够出去也行。”慕清颜指指房顶,“让人上去看一下。”
很快,陈庭瑞派到房顶上去查看的人下来,“大人,房顶靠墙处有三个地方的瓦片被挪动过,分别对着下面的两个墙角与风灯悬挂之处。”
以此证明,是有人揭开房顶上的瓦片,用绳钩从孔隙将扁担、风灯、扫帚这三样东西勾出去,做好印记后又将东西吊放回去。
“躲在房顶上,俯身做点什么,即使是在白天,下面的人若不特意抬头观望查看,确实不易发觉。我们也想不到还会有人盯着包子铺做事,疏于防范。”陈庭瑞道,“而且这动手之人的手法可是稳妥的很。”琇書網
将东西勾起,又放回原位,并且基本保持原样,必须把握好准稳二字,这可不是一般功夫。
慕清颜点了下头,“嗯,他们确实擅长使用爪绳之类。”
“爪绳?”陈庭瑞脑中有情形划过。
慕清颜从跟前官差手中接过火把,打着光照在包子铺的屋后来回走了几步,又看了几眼墙壁。
“慕姑娘可是还有什么发现?”陈庭瑞跟过来问。
“没什么,先回榷署吧。”
……
众人回到榷署,天即将开亮。
官差候在厅外休息,提点官去整理记录今夜查看的见闻,慕清颜与陈庭瑞坐在厅中。
茶盏在慕清颜手中捧了一阵,还不见她喝一口,陈庭瑞知她在想问题,便也不打扰,自顾思考着心中的疑问。
“陈大人,”又过了一阵,慕清颜轻轻将茶盏放在旁边桌上,开口问,“我们发现脚印的问题还有谁知道?”
“我们几人私下议论的事只有我们几人知晓,我并未再向他人多言。”陈庭瑞道,“也就是今夜因金使恰巧回到府衙义庄一事,慕清颜赶至榷场来查探,方在差役与提点官面前露出对金使的怀疑,再加上我们又在瓷器铺与包子铺发现暗藏女真文,有些话我们虽未明言,但想来他们也都已有了明确的想法。”
陈庭瑞说着,握拳砸在桌上,“唉!真是可气没有当场发现,否则正好抓住金使与贼人暗中勾结的把柄!现在向金使提出此事,想必他们也不会认,又会说是我们故意布局,伪造假象!不过,我已警告所有知情者守口如瓶,若我们瞒下此事,金使不知我们识破这传信之法,之后还会继续用到,我们只要等着,必能将他们抓个正着!”
“也就是说,脚印的事只有吴大人,陈大人,陆公子与我知道。”慕清颜手指交握叠放在身前,脑中所想还是她的问话。
“元韶与提点官一起查到瓷器铺,不知元韶发现脚印时,可曾与提点官说?”陈庭瑞道,“我倒是有次险些与提点官说漏嘴,但最终没有说下去。”
“他不会,与金人铁蹄卫有关的东西,他不会随便与人说。”慕清颜相信陆元韶说话知分寸。
当时,陆元韶在包子铺门外的马旁与他们低语,也有防备。
“案犯竟又潜回榷场,榷场四门无一发现可疑,他们是如何蒙混过关?”陈庭瑞紧握拳头,重重地按着桌面。
“若花费心思伪装样貌,倒也并非难事。”慕清颜道。
她只需扮做衙差,便能偷偷跑到榷场来,案犯扮个其他模样也不足为奇,更有能者如杜玉那般善用易容术,就更难发现了。
“但如今榷场虽四门大开,却近乎半关闭。一切外来生客无官府特令均禁止入内,并且还要被详细盘查,即使他们在身份文碟上能够作假,也轻易进不得榷场。而商客文牒关引更难造假,除非是冒名顶替者,难辨顶替者真伪。若如此……”
陈庭瑞没有继续说下去。
慕清颜也想得到,如果是冒名顶替,那么可能又有被顶替者遇害。
陈庭瑞又转念一想,“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全部离开?换做其他身份伪装留在榷场?”
“金使是为公主被劫案有了眉目来到榷场,这时传出宋人失踪的风声,因不清底细,他们需要作出应对,便有人在榷场向他们暗传消息。传信之人必定与榷场外有联系,否则他们便不知襄城那边会发生什么,而且这个联系的速度很快,因为从他们收到消息,到安排陈阳,再到榷场的第二次传信,不过数个时辰而已,几乎可谓没有耽搁。而传信之人又熟悉涉案之地,说明就是曾出现在瓷器铺的人,很可能就是邢朝本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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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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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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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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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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