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的大男孩站在如泥沼般的黑色中,眼神极其阴郁,有旁人无法读懂的狂气和怒意:
“你们不用恶心我,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南一哥哥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冤枉他。”
他字字句句,阴沉的犹如麦云渐渐压低的天色。这辖域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夜雨是滋润这片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的常客。
日落之后,大雨如期而至。回归专用道的押解队伍只好提前在路边的小屋过夜。
像这样的小屋专用道上沿途都有,且为了方便工作,屋里都设有牢房。
小屋内部的布置非常简单,方方正正的空间分为三个部分——牢房,篝火,休息处。
简陋的木板床上备有稻草,屋内还有火把。总之对辛苦的押解人来说,这工作途中的休息处已经非常不错了。
烧起篝火,铺好床铺,再是把干粮烤一烤——虽然条件简陋,但也能找到休息和放松的感觉。只有保证精神和体力,才不会耽误之后的工作。
“给!”
两个烤的焦黄的饼从牢栏伸了进来。
押解人的工作并非虐待犯人,何况那样做只会给自己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哪怕天大的事,顺利把犯人带回集中营才是他们的工作。
折腾一天,现在有吃有喝、还地方睡,轻羽和顾南一也没有找茬的理由。比起押解人,他们更希望舒服顺利的抵达目的地。
两人关在一起,吃着饼,但也不说半句话,而且瞧见对方就烦。
押解人看着他们,也是闲来无事,琢磨道:“你们两个装也没用,就现在这么个模样——爱答不理、见面就有仇似的,除了夫妻也不可能是别的了。”
“我说你就认栽吧,你老婆是出逃的奴隶,不说别的,光罚款就不知要多少。你甭想着撇清关系了,还是想想怎么去弄这笔钱。”
几个押解人语重心长,顾南一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那双黑亮犀利且深沉,似有窥探人心的力量,叫押解人不禁躲闪开了目光:
“行,就当我多管闲事了。”押解人自讨没趣,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照亮了雨夜,也照亮了窗外闪过的人影:
十个押解人没有一个惊呼出声,训练有素的他们立刻拿起武器,摆好队形,等待预期中的不速之客——
砰砰砰。
小屋的木门被礼貌的敲响,押解人便试探性的回了一句:
“什么人?”
砰砰砰。
砰砰砰。
门外人不答话,只是一直敲门,敲门声还越来越急。
押解人们互相对了眼神,点点头,便派了一个去开门,另外有两个人分别埋伏在门后两侧。当门被打开,一个人影猛地扑了进来,却见唰唰刀光闪动,几把快刀瞬间就在那人身上架成了雪花状:
“你是谁?!”
那人被快刀架的不敢动弹,却眼睛一直看着牢房那边,十分急切的唤道:
“大哥?!是你吗?你在这里吧?!大哥!”
顾南一微微蹙眉,早已经准备睡觉的他这才睁开了眼睛——这声音听着耳熟,不想睁眼一看竟真是熟人:
“莼?”
牢房的另一头,一直闭目养神的轻羽因为顾南一说话才睁眼看了过去。小屋门口,几把快刀正压着一个男孩,那孩子瞧着年纪不大,莫约十九左右,一身紫衣,一头紫发,一双紫色的眼正热切望着牢房:
“大哥!真的是你啊!”
“……你怎么在这?”顾南一并没有男孩那么高兴,沉着脸,从牢房的阴暗处走到了火光里。
看两人似乎认识,押解人手中的刀扣的更紧了:“老实点,别乱动!”
男孩也不搭理他们这些官差,只顾着和顾南一说话:“大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不要丢下我!出了事不能你一个人承担,那些事明明我也参与了!”
这话让押解人变了神色,决定先把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也一并带回去。确定这男孩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就加了一副铐子把他也关进了牢里。
轻羽也不说话,冷眼打量着两个人,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男孩腼腆的对轻羽微笑,礼貌打了个招呼:“姐姐你好,我叫莼。”
“然后呢?”轻羽抱着胳膊,斜眼瞅了瞅押解人。顾南一也看了看押解人,之后把牢里的稻草分了一点给莼:
“先睡觉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好!”莼开心的像个孩童,面对顾南一的时候眼中一直绽放着光彩。睡觉的时候也几乎是挨着顾南一。到了下半夜,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wWW.ΧìǔΜЬ.CǒΜ
轻羽本就不会在不安全的情况下熟睡,但也没动,侧耳仔细听着他们细小的声音。第二天趁押解人收拾东西的空隙才是问道:“你们昨晚说的二哥和三哥是什么人?他们也是来杀你的?”
大家都在一个牢房里,活动空间也不大。顾南一就猜她昨晚肯定是听见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姐姐,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南一哥哥和你的!”莼满满的朝气和活力,可轻羽事不关己:
“难道你不是来杀他的?”女人几分调侃,但冷酷的表情让这话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是玩笑。莼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副好像被欺负了的模样。
“他不会的。”
顾南一一句话说的笃定,言辞间对莼百分百的信任。莼眼中闪耀着光芒,那眼神中包涵的不仅仅是憧憬。轻羽耸耸肩膀——信任对佣兵来说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举动。
或许是为了让轻羽消除芥蒂,之后的一路上,莼对轻羽格外友好,不过那女人向来都不买账。
“南一哥哥,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马车上,莼小声和顾南一说话。当然,轻羽是能够听见的,目光冷冷看了过去,像是在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莼傻傻笑笑,尴尬低下了头,便是一双手温柔在他脑袋上摸了摸:“不用想那么多。这女人一贯如此,对谁都不喜欢。”
“好吧……”
那男孩的眉眼间充满了幸福感,他很享受顾南一的摸头杀,能够真切体会到被人爱着的温暖——两人之间的互动温情满满,但轻羽的眼神始终是冷酷的,仿佛无法对人与人之间的这种情感产生共鸣。
亲情是什么?
轻羽从来都不曾体会过。
女人的目光悠悠转向窗外的远方,比起情感和羁绊,绿色的风景和蔚蓝的天空更让她觉得亲切:风景总会遵循着规律变化,能够预料它的未来何去何从,但人与人之间却充满了未知,每个人的未来也都无法把控,甚至连死亡也不例外——
也许前一刻还好好的人,在一转头的短暂里就再也见不到了,在心跳停止的瞬息之间,曾经的存在轻易便能被抹去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人也许会活在谁的心里,但当和他有联系之物全都消逝,那么也就再也不存在了。
所以轻羽更喜欢风景,哪怕是遭受了毁灭,狼藉也依然会是留在世间的印记。
窗外的景色随着飞驰的马车而变换,等过了两道哨卡,能看到的就只剩下葱郁且粗壮的荆棘。
没错。
他们已经正式进入了集中营的范围。集中营是世上最大的监狱,也是最严密的死牢。
集中营里没有异能者的犯人,若异能者犯事,轻者会送往“非常人管理处”,重者直接送去“坟墓”。
集中营周围方圆几公里都是繁茂的荆棘林,常人若没有特殊装备,轻易就能被扎成刺猬。因此从没有过成功越狱的案例。
荆棘林中通往集中营的路只有一条,路上设有密集的岗哨,且每个岗哨都配有武装和快马。最可怕的是,空中还有24小时巡逻的监察器。
那些检查器配有探头和探灯就像烦人的巨型苍蝇,终日在头顶盘旋,仿佛在提醒脚下的人们:
他们不配自由。
这样的场景和记忆中的过往何其相似,轻羽索性闭目养神,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儿,马车的速度开始放缓。集中营高耸的钢铁围墙由电脑控制,为了严格管理犯人,政府不惜在这牢狱砸下重金。据说在集中营里,还关押着不少黎明组织的干部。
当然,这些跟轻羽他们没有关系。
过了大门,首先到达的地方就提审处。高大的办公楼雪白醒目,“新世界”政府的徽章挂在楼顶,庄严而肃穆。
从送来的报告上看,这次进来的犯人性质恶劣,故而派了两个审讯官。却发现送来的人竟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而且审讯过程出奇的顺利,不管问什么,三个犯人都是供认不讳,简直就像巴不得快点被关进去,甚至还主动交代了一些报告上没有写的案件。
反正那报告也是爱德华添油加醋的杰作,顾南一他们也不怕再自己多编一些。只是最后确认身份关系的时候,莼那那张阳光善良的脸蓦地阴沉下来——
“弗斯嘉。李维斯。你们两个是夫妻,对吗?”
审讯官话音刚落,就像忽然被捅了一刀,狠狠打了个寒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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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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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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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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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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