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听后,神色全无地在灯光下呆愣了很久,沈玉瑶不忍看着明月伤心,于是安慰道:“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嗯,是啊……”明月呆呆地说道,“但他曾说过,他不喜欢她的。”
说完这话,明月又在心里反驳道:“可是,她毕竟救了他的命啊。
“而且,我跳下悬崖后又失踪了那么久,他肯定以为我不在人世了。
“这也难怪啊。山崖那么高,又是魔域森林,谁能想象得出,我还能存活下来啊。
“我既然被大家认为死掉了,那东宫花嫁给赵启明没有错,赵启明娶她更没有错。
“赵启明没有了我,也失去了他心底唯一重要的亲人,他该是多么孤独啊。
“有个女人能陪在他身边,给他爱,照顾他,总是好的。”
“我不能怨赵启明,更不能怨东宫花,他们结合在一起,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可我该怎么办啊?”
沈玉瑶虽想再劝劝明月,可她还要哄孩子睡觉,于是便抱歉地起身离开了。
不久,明月便被隔壁房间传来的、男人抱怨的话声打断了思绪。
沈玉瑶的家,也不过只有两间破落的屋子。明月目前所在的房间,被帘子隔开,一分为二,一半用来放杂物,一半用于张诚读书写字。
沈玉瑶刚领回明月时,张诚便抱怨了半天,之后也每天都有抱怨之声响起。
“她身体既然好了,就赶快赶她离开!难道你还想让她常住下去啊。
“她占着那房间,我该如何读书?
“一个几年不见的丫鬟,又改变了样子,编出一些话来骗你,你还真信啊。
“明天赶紧赶她走,家里有那闲饭钱,还不如让我去买酒喝呢。
“她明天若还不走,我便离开这里,你和她好好过下去吧……”
每天听着这样的抱怨之声,看着小姐脸上为难的神色,明月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只是,前几天她身体还未恢复过来,沈玉瑶也不放心让她离开。
可如今,她的身体是好了,却不知道该往哪去了。
“娘不在了,亲生父母也不在了,自己唯一的爱人,如今也成了别人的丈夫。
“我若再回去找他,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呢?
想到这里,明月这才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对啊,我现在又不是原来的萧明月了,即便我回到他身边,他也不能认出我吧。
“我既然为了他都那么努力地从魔域森林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再去见见他呢?
“哪怕他不知道我是谁,但只要能再见他一面,能在他身边,默默地守护着他,确定他幸福就好了。”
明月这才下定了决心,回京都。
回京都之前,明月又再次去了临城河,然而,这次再过来,却和第一次来时的心情截然不同。
第一次来到临城河时,她心中有赵启明,有归属,有期望。
然而,这次再来临城河时,她的心是空的——赵启明已不再属于她了。
当明月从凉州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了,早上的天气也有些凉了。临行前,沈玉瑶再三嘱咐道:“凉州离京都甚远,你一个女人,路上切要小心才是。”
“嗯嗯,放心吧,小姐,你也要多保重。”明月看着沈玉瑶略显沧桑的脸,忧心地说道。
沈玉瑶知道明月的担忧,她惨然一笑道:“这人啊,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累点苦点,都没事的。”
“小姐……”明月紧紧抱住沈玉瑶道,“等我京都在安定下来,就给你送信。到时候,你们一家人也回京都吧。”www.xiumb.com
沈玉瑶摇着头拒绝道:“不,京都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危险了。放心吧,我会活得好好的。”
明月也从沈玉瑶那里,听说了沈家发生的事情。小姐心中的顾虑,她也能理解:“好吧,那你平时多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
“嗯,你也照顾好自己。”
“……”
主仆二人相互嘱咐完后,明月便起身朝京都而去。
这一路上,明月因为没钱住旅店,常常不是露宿街头,就是找个破庙凑合,期间也受了不少苦。
不过,即便再苦再累,她朝着京都的心,都从未改变过。
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为了行事方便,她常以男子装束打扮,脸上也常带着一层灰蒙蒙的土。
时光飞逝,一晃两个月过去了,直到十一月入了寒,明月才终于回到了京都。
虽然终于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明月却不急着入城,而是独自来到城外的翠风林。
十一月的翠风林,风动之时,仍能听到竹叶的沙沙作响之声,但却不似夏天那般清脆舒心。
触景生情,明月又想起几年前,第一次来翠风林找靖王时,被他抱起的情景。
想起当年他们二人在母亲墓前,所发的誓言。
想起玫瑰园采梅花时,他那焦急担心的模样。
想起下雪时,他们玩雪的场景。
想起梅园采梅时,所埋起来的梅花酿和梅香雪。
想起他那颀长的身姿、天真的笑容。
想起他那温暖的呼吸和甜甜的吻。
想起了彼此所说过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她不由地想起了太多关于他的一切,眼泪又不自觉地从脸上滑落下来。
寒风呼啸,落叶飞舞,温暖的泪水瞬间化为冰凉。然而,明月却像是未感觉到似地,呆呆地走到母亲坟前,跪拜了下去。
此时,在母亲身边,明月刚才沉默的哭泣被彻底击垮了,她肆无忌惮地大哭了起来。
“娘,月儿来看你了。”
“月儿找到亲生父母了,可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如今连最爱的人都离我而去了。
“娘,月儿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
良久,明月的心情才平静了下来。她从锦囊里拿出了一颗空明弹来,朝着天上扔去。
“他现在就在京都,如果他心里还有我,就定会过来吧。”
“我不想打乱他的生活,我只想见他一面,见他一面就好。”
“……”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明月依然没有看到赵启明的身影。
她失望地自言自语道:“难道,他心里已经没我了吗?”
此时,翠风林里的风吹得更盛了。女人伤心的哭泣声,被淹没无尽的沙沙作响之中。
她的头发已被吹乱,脸上也刻出两道深深的泪痕。她从锦囊里倒出所有的空明弹来,空洞地说道:“还有三颗空明弹,如果都发完了,他还没有出现,那便是他不想再见我了,那我也没必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说着,她拿出一颗空明弹来,用力投向天空。片刻之后,那片天空便出现一团粉红色的云来。
正当她失望地决定投下一刻空明弹时,却听到了背后男人的话声:“你是何人?”
当明月满怀激动地转过身去时,看到的却不是赵启明的身影。
明月看着眼前的人,惊讶得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被那人问道:“你为何会有这种空明弹?”
明月却不看问话的人,而是朝着他身后左右望去,却还是未能看到赵启明的身影。
面对秦武探究似的神情,明月慌忙问道:“怎么只有你自己来了,他呢?”
秦武第一次看到粉红色空明弹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当他第二次看到时,他不得不决定过来查看一下。
他知道,这种空明弹是王爷特意为王妃制作的。
然而,王妃已经死了两年了,这空明弹又是谁发的呢?
莫非,王妃和王爷一样,没有死吗?
当秦武怀着期待的心情,来到翠风林时,却还是失望了——因为他确定他看到的人并不是王妃。
“他?”秦武疑惑地看向明月,“哪个他?”
“赵启明啊。”
当明月脱口而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在心底暗自懊恼:“我干嘛要说他的名字啊,真是笨啊。”
“大胆,你敢直呼皇上名讳!”秦武看着眼前乞丐似的男人,怒声说道。
“皇上?对啊,他现在是皇上了。而且,他也有皇后在身边。”
正当明月低头沉思时,秦武又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手上会有这种空明弹?”
明月不答秦武的话,而是反问道:“我想知道,皇上怎么没有来?他看到信号,为什么没有没有来,而是单单派你过来?”
听到这话,秦武猛上前来,捏着明月的肩膀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除了我和王爷王妃,没人知道这粉红色空明弹的意思,你到底是谁?”
“那你先告诉我,他为什么没有过来,难道他已经不想再见他的王妃了吗?”
“难道你认识王妃,是她让你过来的?”秦武发问道。
明月则态度坚定地说道:“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为什么不过来?他是不是不想再见他的王妃了?”
秦武则激动地摇着头道:“不是,他只是因为跳崖后失忆了,把王妃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听到这个,明月这两个月积攒在心中的忧伤和失望,竟瞬间就被排空了。
当明月跳下悬崖后,她虽然恍惚看到了赵启明,但正如她做的梦一般,她总是觉得,那是梦。
然而,当她到凉州后,才从沈玉瑶那里,知道了赵启明为了救自己,也跳下了悬崖。
如今,她又从秦武这里听到了这个消息,明月又再次自责了起来。
“他是为了救我才跳悬崖的。
“他舍了命去救我,我竟然那样误会他。
“原来,他在被救起后失忆了,把我忘记了。
“这全都是因为我啊……”
看着明月失声痛哭的模样,秦武不忍上前问道:“小兄弟,你到底是谁,王妃此时到底身在何处?”
明月这才抬起满眼的泪水看向秦武道:“我就是王妃……萧明月……”
听到这话,秦武惊讶的同时,又细细看了明月几次,不相信地说道:“你怎么可能是王妃。”
说着,明月从脖子上,摘下了刻有自己名字的羊脂玉玉佩和赵启明给他的那块碧绿色平安扣来。
这两样,秦武都是知道的,那块碧绿色平安扣,还是他和靖王一起挑选的呢。
所以,当他看到这两样信物时,就有些相信眼前的人了。
“可是……”
看到秦武的疑惑,明月笑着说道:“自从跳下悬崖后……”
明月将在药王谷的治疗的事情,对秦武一一讲了。
听完明月的经历,铁骨铮铮的秦武,竟哭了出来:“王妃,你受苦了。”
而这时,秦武看着明月完好的容颜,在心里感激地说道:“王妃能把脸上的疤痕治好,那真是太好了。”
对于当年明月被烧伤一事,秦武总觉得是自己禀报王爷消息时迟了些,才使得王爷耽误了救王妃的时间。
所以,这些年来,秦武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却一直为此事对王妃感到愧疚。
“事情都过去了,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明月乐观地说道。
“嗯嗯……”秦武点着头说道,“那王妃有何打算?”
“秦大哥,别叫我王妃了,叫我明月就行了,”明月说道,“我打算去赵启明身边,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秦武沉思片刻道:“王爷自当上皇上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我现在也不在皇上身边保护皇上了。”
“那你……”明月疑惑地问道。
秦武无奈地说道:“我被皇后贬去守城了。”
“那皇上呢,皇上就没说些什么吗?”
“皇上应该也没有办法吧,只怪皇后的手段太高明了。”
说到这里,秦武这才意识到此地并不是长谈的地方,于是建议道:“王妃,我们不如先回城去,再做打算吧。”
“好。”明月点头答道。
说着,秦武便骑马带着明月朝京都飞奔而去。
此时,已到十一月下旬,天也变得极其寒冷,还未回到城门,天上已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到城后,二人便下了马,走着回秦武的住处。
只是,他们还未走到秦武的住处,便看到二十四桥上围满的人群,和从那里传来的议论之声。
“死人了!河里打捞出一个死人。”
“是个女的呀,看着年纪不大呢,干嘛想不开跳河呀。”
“听说,这是常兴街住着的褚天顺的媳妇,两年生了俩女儿。人褚家只一独苗,看这媳妇不中用,便要休了,再娶一房。”
“哎呦,这褚家以前可是给靖王当差的,这靖王成了皇上,他家也跟着发达了起来。”
“这妮子没爹没娘的,夫家又不要了。哎,如今又投了河,真是怪可怜的。”
“……”
下着雪,天又寒,明月和秦武本来不想去凑这份热闹,但明月却在无意间听到了褚天顺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明月既熟悉又陌生。好一会儿,她才想到,这褚天顺是小雪的丈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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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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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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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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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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