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韩欣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后便端着汤药朝父亲所在的院落走去。
只是,她还未走到石拱桥上,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异样声响,她看到父亲院子的上空中,泛起的亮光和粉红色雾气。
惊讶过后,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地,快步朝着鬼医的院落而来。
还未进门,韩欣便透过篱笆看到了明月纤弱的身影。
萧明月站在院中,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上那片粉红色。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赵启明给她的空明弹。
他曾经说过的,只要她向上空投出空明弹,他便会立刻赶到她身边。
对于这点,她深信不疑。
然而,在空明弹发出去后不久,赶到自己身边的并不是明月想象中的男人,而是一个极其白净、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女人。Χiυmъ.cοΜ
面对突然醒来的明月,韩欣惊喜地走上前去。
“萧姑娘,你醒了?”
听到这声音,明月便知道面前的女人便是那个每天照顾自己的人,她忙施礼谢道:“明月谢姐姐救命之恩。”
“快起来快起来……”韩欣忙上前拉起明月。
在触及到明月手指的冰冷时,韩欣这才慌忙说道:“好妹妹,快进屋去。你身体刚好,别冻坏了。”
说着,两个女人便携着手走进了偏房。
偏房内的火炉烧得正旺,房中除了那张简单的单人床外,便只有一套方方正正的褐色桌椅。
整体看去,简单而空旷。
明月刚刚醒来,身体还弱得厉害,从院中走到屋里,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的身子不得不重新落到床上。
将明月扶到床上后,韩欣嘱咐道:“你躺着别动,我去叫我爹,让他帮你看看。”
“嗯嗯,让姐姐费心了。”说这话时,明月对着韩欣感激地笑笑。
然而,待韩欣走后,明月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几乎凹下去的肚子,眼角又再次滑出泪来。
“孩子,都是娘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王爷如果知道孩子没了,肯定会很伤心吧。
“赵启明,你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我好想你……”
萧明月躺了半年,对于失去孩子这件事,她的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每次再想起时,她又会不由地伤心起来。
然而,也因这次失去孩子的事情,让明月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了不同于以往的理解。
“也许,我的亲生父母,在失去我后,也很伤心吧。
“他们肯定也不是遗弃我,或许像娘说的那样,我是被人从父母身边偷去的吧?或是,他们因为疏忽把我弄丢了吧。
“他们也肯定在四处找我吧……”
在这半年的昏迷中,她时常这样想着。
躺在床上的明月,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她连忙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不再想孩子的事。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伤心再难过,也于事无补不是吗?不如从此刻开始,勇敢而乐观地面对现有的生活,也好不让爱自己的人担心。
很快,那几个发出脚步声的人,步入了房内。
萧明月茫然地看向进来的四个人,虽然他们的性别年龄各有差异,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皮肤白。
他们都长得实在太白净了!如果说女人长得白净也能说得过去,可连四十岁和六七十岁的男人,都长这么白净。这还真是让明月感到惊奇。
知道明月醒来的消息,车建是最高兴的。但他也是最纠结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当年被自己扔到河里的孩子。
所以,他是最后一个进屋的,也总刻意地,站在岳父和妻子的身后。
车小妹则与父亲不同。她第一走到明月面前,惊喜地说道:“萧明月,你终于醒了。”
听到这话,韩欣赶忙上前拉住车小妹,抱歉地看着明月说道:“孩子不懂事……”
“没事儿,名字取来就是让人叫的嘛,没关系的。”
明月刚说出这话,便看到一个白色身影走到了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帮她诊起脉来。
此时,明月那聪明伶俐的脑子,已经将这几个的容貌和他们的名字都对上了。
她看着鬼医那认真严肃的模样,心道:“怪不得是名医呢,这诊脉的神情都要比潇潇看上去专注很多呢。”
鬼医诊完脉后,对着自己的女儿吩咐道:“去帮她熬点粥过来。不要多,一碗就行,另外,把她的药再重新热一下,让吃完粥后再喝药。”
听到又要喝药,明月忍不住问道:“鬼医,我能不能不喝药?我感觉身体都好了呢。”
鬼医皱着眉头看向明月,怒声说道:“既然我是大夫,你就要听我的!你的身体状况,我比你更清楚!”
听到父亲这话,韩欣摇着头带着车小妹出去熬粥热药了。
车建则走上前来,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好,我知道了。”明月无奈地低下头去。
“如果赵启明在就好了。
“可是,空明弹明明发出去了,他为什么现在还没来呢?
“或许,他正在忙,没能看到吧……
“过几天他若还没来,那就等我身体稍好些了,再发一颗试试看。”
明月刚想到这里,便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明月,你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何时,房中只剩车建和明月两个人了。
明月抬头看向身边,脸上留有疤痕的中年男人。她知道,这个就是韩欣的丈夫车建。
萧明月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她总能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让她感到疑惑的是,这个男人好像比其他人更关心自己的病情。
此刻,明月在车建的脸上,同样看出了他关心的神情。
这种关心不像是男女之情,更像是友情亦或是亲情。总之,车建给明月的感觉很亲切。
对于车建提出的疑问,明月如实答道:“我在掉到这里之前,是在安国的凉州。”
“安国凉州?掉到这里……”
看出车建的疑惑,明月接着解释道:“我当时正在做梦,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了。”
说道这里,明月那灵动的眼睛一转,看向车建问道:“请问,这里是哪儿?”
车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他刚才完全没能理解明月所说的话,嘴上却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这里是魔域森林。”
“魔域森林?”明月疑惑地问道,“那这里离凉州近吗?”
车建摇着头为难地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嗯嗯,也是,我以前也没听说过你们这个地方。”明月表示理解地说道。
“可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这里有你的家人,你不能不知道的……”车建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
“啊,你说什么?”明月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
车建正在纠结着,要不要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明月。当他就要脱口而出时,韩欣恰好不好地,端着熬好的粥走了进来。
而此时,明月再也忍不住地痛哭了起来,她拉着车建的手臂,情绪激动地问道:“我是出生在这里吗?那我亲生父母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们好不好?”
韩欣连忙将手中的粥放到桌上,走上前来安慰明月道:“妹妹你别这样。你身子还未痊愈,这样会伤到身子的。”
说完这话,韩欣又转头看向丈夫,责怪道:“你呀,就不能等她身体好些了,再告诉她这些事。”
“我,我,我说着说着就说出来了嘛,哎!”车建说完这话,背过妻子,围坐在火炉旁,不再说话。
“不,姐姐,这不是大哥的错……”明月情绪稍稳定了些,接着说道,“我从小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我想知道他们,我想见他们……如果你们知道,请告诉我好吗?”
韩欣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接着看向明月说道:“你是魔域古城城主萧文轩和凤鸣夫人的女儿,当年……”
说道这里,韩欣又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接着说道:“当年,你刚生下来不到一个月,便被人偷走了……”
此时,车建突然站身来,走到明月床前,愧疚地说道:“当年偷走你的人,就是我。”
刚说出这话,只听到“咚”地一声,车建已跪在地上。此刻,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突然消失了。他的内心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对于当年的事情,明月不想多追究。毕竟事情都过去了,再多追究也毫无意义。
在看到车建下跪的那一瞬间,她更是在心里彻底原谅了这个将自己和亲生父母分开的男人。
况且,他这次还救了自己一命呢。
“大哥,如果你真想赔罪的话,就快起来,帮我把粥端过来吧!我快饿死了。”
听到这话,车建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只见他双眼含着泪花,脸上带着笑道:“好,大哥这就帮你端粥去。”
韩欣紧张的神色,此刻也终于缓了下来。她感激地看向明月,低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能原谅他。”
“我还要谢谢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呢。”明月笑着回道。
刚说完这话,车建便将碗递到妻子手上,待韩欣想要喂明月喝粥时,却被明月将碗夺了过去。
“我身体都好了,能说能动的,哪还能再劳烦姐姐。”
说着这话,明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晚粥喝完了。
“哎呦,你慢点。”韩欣忍不住提醒道。
“嘿嘿,我吃饭向来很快的。”
明月说这话是真的,这是她在沈府当丫头时养成的习惯。要是吃得慢了,饭菜早被别人抢完了。
虽然到王府后,被靖王监督着,她吃饭快的习惯有所改善,但若她真饿起来,又会重拾狼吞虎咽的习性。
看明月吃完粥了,韩欣忙扶着明月躺下,并嘱咐道:“你先躺着休息会儿,我这就去热药。”
“姐姐,我能不能不喝药呀?”明月又重新坐起身来,说道,“我知道你是大夫,你看我都没事了,大不了我每顿多吃点饭就好了嘛。”
韩欣犹豫着看向丈夫,说道:“这……”
还没等她做决定,便听到外面鬼医重重的咳嗽声。
韩欣和明月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道:“我这就去帮你热药。”
“好!”看着韩欣离去的背影,明月故意大声地说道,“我萧明月最喜欢喝药了。”
此刻,院外的鬼医发愁道:“哼,这小丫头,鬼主意还挺多,和车小妹一样招人烦!看来必须赶紧打发她走,不然待来年开春,我那桔梗花还不被她俩偷摘完!”
偏房内,待韩欣走后,明月看向车建说道:“车建大哥,你刚才说这里是魔域森林,又说我爹娘在魔域古城,那这里离魔域古城远吗?”
车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向明月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都在魔域森林中,魔域古城也在魔域森林之内……只是,魔域古城在魔域森林的正中央。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魔域森林的边缘,也是鬼医隐居的地方,叫做药王谷。”
看到明月认真倾听的样子,车建接着说道:“魔域森林之所以叫魔域森林,是因个这个森林上空有一层厚厚的白色毒雾。外面的人进来,会即刻毙命。”
“那我们怎么没事?”明月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们身上留有特殊的血脉,我们叫做魔域血脉。这种血脉百毒不侵,故而能在这魔域森林中存活下来。”
听到这个解释,明月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天晚上,在沈府兰汀阁,被沈敬祥逼喂毒药的事情。
“怪不得,我吃了几次毒药而没死呢。”明月自言自语地说道。
突然,明月马上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赵启明如果看到我给他发的空明弹,他肯定会义无反顾地闯进魔域森林的。”
“嗯,你说什么?”车建像是听到明月说了什么,但又实在没能听清楚。
“哦,没事儿,”明月说道,“我想问一下,这白色浓雾有多厚?如果在这里面发信号,外面的人能不能看到?”
“大概有几丈吧。你要发什么信号?”
“几丈高的浓雾,那我就放心了,赵启明肯定是看不到那信号弹。还好还好,还好他看不到。”明月放心地说道。
“赵启明?”车建疑惑地问道。
明月笑着点头道:“嗯嗯,赵启明是我相公。”
“哦……”车建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以后不会还想离开魔域森林吧?”
“当然啊,我总要回去找我相公吧。”明月干脆地回答道。
“可是,拥有魔域血脉的人,必须遵从魔域森林的祖训。”
“祖训,什么祖训?”
“有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凡是拥有魔域血脉的人,必须生生世世留在魔域森林中。”
“若出去了会怎样?”
“若出去了,便永远回不来了,而且也没听说过有人能活着出去,”车建解释道,“从药王谷这里再往外走,就很凶险了。”
听到这话,明月的心脏突然一紧。她着急得有些发蒙,不禁在心里焦虑地想道:“那就是说,我必须在亲生父母和赵启明之间做选择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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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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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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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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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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