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竭尽全力地想要背面朝下,想要保护着自己的肚子,但她那娇小的身子,却怎么也抵不过极速的风流。
身子被颠倒着翻滚几次后,她的脸上、身上,被悬崖边尖锐的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来。
接着又经过几次划伤和下沉后,明月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厚实的地面上。至此,她已完全没有任何知觉了。
此后,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六月那娇艳如火的阳光,被魔域森林中的白雾滤去了大半。那光,柔柔的,暖暖的。
层层叠叠,寂静昏暗的树林中,也因了这光,在无形中添了一丝生气。
树林中的树木大都奇高,它们多半高出了白色浓雾,将枝头伸向更高更远的方向。
偶有微风吹过,使得低枝上的叶子欢快地上下跳跃着。叶子们的影子也在明月惨白的,在含着伤口的脸上,上下移动着。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下身不断流出血来,渗到有着上百年积淀的褐色枯叶里。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着,但她身上的血却还是向外流着,她的气息也越来越弱……
没过多久,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出现了一男一女的对话声,由远及近地朝着明月所在的方向而来。
“韩欣,你会不会记错啊,咱们一路走来,也没看见有什么草药?”男人疑惑地问着。
女人犹豫了片刻,说道:“相公,我也记不清了。当年,我还小,是爹带着我来的。”
“再往前走,就出了魔域森林了。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反正都已经到这了,再往前走走看,说不定能找到呢。”
“好吧,那再找找看,如果再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去。”
“好的。”
片刻后,女人惊慌地喊道:“车建,你快过来……看那边。”
听到妻子惊慌的喊声,车建脸上的刀疤微微抽动了两下,目光也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他朝着妻子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子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从对方的穿着打扮上,他能确定,这女人肯定是从外面来的。
以前,这样穿着打扮的人,他也遇到过,都是一些自不量力、想要探究魔域森林的外来人。
只是,这些外来人,没有魔域的血液,哪能受得了魔域森林的白色毒雾?所以,车建以前看到的穿有这样服饰的人时,他们早已是死人了。
于是,当车建在不远处看到明月的第一眼时,他便在心中确定,这女人已经死了。
但,他那隐居在药王谷、与世隔绝的妻子韩欣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所以,她急着上前查看对方的伤势。
车建已在心中确定对方死亡,也就放松了警惕,任由妻子上前查看。
毕竟,随着父亲隐居在药王谷的韩欣,很少有机会施展自己的医术。
韩欣细细地查看过明月的伤势后,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片人参放入病人的嘴里,她起身对丈夫说道:“她还有呼吸!只是不久前,她小产了,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我们要赶快把她带回药王谷……”琇書網
“什么?”车建不相信地走上前来,接着看向妻子问道,“她竟然还活着?”
韩欣重重地点着头,说道:“但她现在身体很虚弱,我们现在必须把她带回药王谷慢慢帮她调理……”
韩欣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车建打断道:“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她是外来人,她很可能会给咱们带来灾难和伤害的!”
“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韩欣坚定地说着。
“你难道要违背祖训?”车建质问道。
听到这话,韩欣犹豫着说道:“咱们可以把她治好了,再送她出去。”
“即便我同意,你爹也不会同意的。我看这事,咱们还是不要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爹那边,我会去说的。他也是大夫,虽然他立誓不再治病救人,但他总不能阻止我去救人吧。”
车建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接着看向地上的女人。他眉间坚定而严肃,还想说一下反对妻子的话,却突然被地上反射的绿光吸引了过去。
那是明月脖子上挂着的碧色平安扣。
男人俯下身来,透过明月划破的衣服,不去看那发着绿光的平安扣,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向那块镂空的白色羊脂玉上。
他将那块羊脂玉拿在手中细细地看着,嘴角颤抖地吐出“萧明月”三个字来。
车建犹如被电击一般,呆坐在地上,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他曾亲手将这块羊脂玉放在那个婴儿的摇篮中……
那夜,他回去向城主夫人复命后,便彻底后悔了。从那以后,他便离开了魔域古城,顺着水流一直往下找。他在内心期望着,期望着能找到那个孩子,以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
“你将那个婴儿扔到水里,与杀了她有何区别!”他常常在心里这样责备着自己。
直到后来,他顺着水流偶然遇到了隐居在药王谷里的韩欣,便就此安下身来,没有再找下去,只是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未能将此事彻底放下。
察觉到丈夫的异样,韩欣马上担心地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只见那车建神色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妻子,说道:“她就是那个女婴,萧明月——城主的女儿。”
听到这话,韩欣不由地将目光重新移向那受伤的女人,叹道:“原来她还活着……”
说这话的同时,她的目光又再次触及到明月脸上的伤疤和划痕,将没有说出的话在心里说着:“这几年,她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她之所以没有说出这话,是担心这话会加重丈夫的愧疚感。她知道,这十几年来,车建的对当年犯下的错一直耿耿于怀。
韩欣的思绪还在游离,车建早已将明月背在了身上,喊道:“韩欣,快点,咱们赶快回药王谷……一定要把她救活!”
待韩欣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建早已背着明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了。她也马上赶上前去,追上丈夫的脚步,朝着药王谷的方向而去。
魔域森林。药王谷。
太阳升得更高了,阳光透过层层白雾,将药王谷照得通透明亮。远远望去,万丈青山衬着白色瀑布,清澈的水流从山上直泻而下。
瀑布下游不远处便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拱形桥。桥的两边,分别有一个用篱笆围绕的院子。
水流左边的院子里种着一两块菜地,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竹匾,竹匾内晾晒着各色草药。
水流右边的院子,除了中间用石头铺就的通往房间的笔直小路外,院子左右两边种满了桔梗花。
桔梗花大都开了,在这通亮的光照下,更显清新淡雅。突然,只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手里拿着几朵摘来的桔梗花,弯着腰,从花间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着,同时她还时不时警惕地朝房间的方向看去。
正当她走出桔梗花园,暗自高兴着想要溜之大吉时,却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呵斥住:“车小妹,你又偷摘我的花!”
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白面容的高瘦老头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脸上虽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不难想象出他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女孩连忙转过身去,将花藏在身后,尴尬地看着那老头笑着说道:“外公,早上好啊。”
“我不好!”鬼医接着生气地说道,“你怎么又来摘我的花!你娘呢?”
“外公,我不就摘你两朵花嘛,你干嘛那么生气!”车小妹委屈地说着。
鬼医抿了抿嘴,不看外孙女,而是朝着自己的桔梗花的方向看去。他的眉头依然紧紧皱着,像是在深深思索着什么。
车小妹看外公不说话,接着委屈地说道:“我娘和我爹出去采药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家。我想去,他们又说什么危险不让我去,而外公你又不和我玩,我摘你两朵花,你又骂我……”
“还采药做什么,又没有病人,采那么多草药有什么用!”老人对着桔梗花生气地说着。
听到这话,车小妹走上前来,无不好奇地问道:“外公,我听我娘说,你以前在魔域古城是最有名的大夫了,有好多人找你治病呢……”
“我不会治病,也不是什么大夫,以后也不会再给人治病!”鬼医接着看向小妹严肃地说道,“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车小妹疑惑地看着外公还想发问,却听到门外传来父母谈话的声音。
车建背着明月到药王谷,和韩欣商量道:“要不要先去你爹那院里?我看这孩子伤得不轻,还是先让岳父大人瞧瞧吧。”
说着,车建便要朝着鬼医的院里而来,却被身后的妻子一把抓住,轻声提醒道:“自打我娘去世后,我爹就立誓不再给人看病了。我看,还是先别去了吧。”
车建看了看明月惨白的脸色,下定决心地看着妻子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就算被轰出来,我也要去试试看。”
韩欣了解丈夫的脾气,也不再劝说什么,便随着丈夫朝父亲的院子而来。
车小妹听到父母的谈话声,早先一步跑出去迎接。当她看到父母快速的脚步和脸上严肃的神情时,心里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娘,这个人怎么了,她是谁?”车小妹跑到韩欣身边,小声问道。
韩欣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外公在家吗?”
小妹点点头道:“在家呢。”
回答完母亲的话后,车小妹看着父亲背着的女人,忍不住地再次问道:“娘,这个人怎么了,她怎么流那么多血?”
“她受伤了。”
“哦。”
说完,车小妹便一溜烟地跑到外公院里,大喊道:“外公,不好了!有人受伤了!”
鬼医一袭白衣,坐在屋檐下。茶桌前的椅子上,茶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对面的椅子上虽然没人,但茶杯里的水,却常是热的。
他看着前面盛开的桔梗花,眼皮抬了抬,无所谓地问道:“谁受伤了?”
车小妹却激动地描述着:“我也不认识,是我爹娘救回来的。那人流了好多血,把白色衣服都染成红色的了。”
听着车小妹的话,鬼医慢悠悠地喝了杯茶,最后他点点头,说了个“嗯”字,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接着,鬼医便看到车建背着明月走进院里。他的脚步虽快,却被身后的妻子赶超过去。
韩欣先一步走到鬼医面前,请求道:“爹,我们在外面救回来一个人,是车建曾经认识的。她伤得很重,您帮着给瞧瞧吧。”
此刻,车建背着明月,也满头大汗地走到鬼医面前,说道:“岳父大人,求您给看看吧。”
鬼医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他继续看着前方的桔梗花,坚定地说道:“我已经立誓不再治病救人,你们自己救回来的,便自己去医治好了。”
韩欣摇了摇头,她知道父亲是肯定不会出手的,于是便劝说着丈夫道:“我们走吧。”
然而,一向要强的车建,此刻却抱着明月跪倒在地上,再次请求道:“岳父大人,你就看一眼这可怜的孩子吧。”
像鬼医这样的名医,只通过“望”,便能大概判断出病人的身体状况。
犹豫片刻,鬼医的双眼终于从桔梗花上移开,淡淡地朝着女儿女婿的方向看去。但当他看到明月脸上被烧伤的疤痕时,他的眼中闪出一丝异常的亮光来。
接着,只见鬼医突然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变化不定。
他在心中痛苦地纠结着:“婉君,我到底该不该救这个孩子?我实在是无能,没能救活你!我也曾立誓不再治病救人,可这孩子脸上的伤疤,和你当年的烧伤又是那样相像!”
看着岳父沉思的模样,焦急的车建再次恳求道:“岳父大人,您就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吧。”
“起来吧,”鬼医接着说道,“把她抬到偏房去吧。”
车建夫妇来不及惊讶,忙抬着病人朝偏房去了。
待鬼医进去帮明月医治时,车建一家三口在外焦急地等待着。车小妹看着母亲,疑惑地问道:“娘,外公为什么会立誓不再治病救人了?又为什么会救这个姐姐?”
韩欣长叹一口气道:“这……也许都是因为你外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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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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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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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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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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