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赶回东宫时,已近夜幕四合之时,快入夜时,有烈风呼啸,伴随着风卷阴云,逐渐下起了雨来,且雨势发展迅猛,几乎是不到半个时辰之间,就已经从淅沥小雨扩张到倾盆大雨。
但华青词每每想起李狱卒说,入夜以后,华谣便会发起高烧,便一步都不敢停留,逆着雨势往东宫跑,也不让人撑伞,只是一路淋着雨从东宫的门口跑到正殿之外。
帮华青词撑伞的婢子尾随其后,但始终赶不上华青词奔跑的步伐。
“臣妾求见太子殿下!”华青词看着东宫正殿的金匾,也不惜可能会感染风寒,就双膝一屈地跪下,任凭倾盆大雨砸在她纤弱的身上,她还是大声喊叫着:“臣妾求见太子殿下!”
正殿外守夜的宫人看见华青词跪拜求见,也赶忙去帮她撑伞:“娘娘,殿下说,谁也不见,您快走吧。”
宫人反复劝说却被华青词一把推开,宫人只得进正殿去向曲舯弈禀报:“殿下,琏王妃娘娘跪在殿外求见,外头雨势有些大,您要不要见见她?”
“让她走。”曲舯弈此刻正在批阅奏章,闻声看了看窗棂外的雨势,先是叹了口气,但还是冷淡道:“华谣罪恶滔天,不会被宽恕,琏王妃要是喜欢跪着,就不必拦她。”
曲舯弈还在气头上,华谣的所作所为既令他失望,又令他伤心,因此,他也不想见帮华谣求情的华青词。但他却没想到,在他拒绝了华青词的求见以后,华青词还是执着地跪在原地,不曾离去。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宫人赶也赶不走华青词,倒迎来了因嫁人而深居简出的华府另一女儿——华青衿,她也驱车赶在宫闱下钥之前进来,并一样抵达了东宫的正殿。
说起来,华青衿当年未曾嫁人就与林长风珠胎暗结,怀下子嗣,惹得华仲衍好生不悦,幸得之后华谣撮合了华青词和林长风的婚事,也是华谣作为媒人。
华青衿不光贤惠旺夫,又在成亲的首年就诞下麟儿,为林府添丁,这腌臜密事在华谣的促成下,变成了喜事一桩,华谣功不可没。
而华青衿在嫁与林长风以后,虽然终日深居简出,但也令那凤城乃至举国最大的金商林家有了更多荣光。华青衿的美艳大方导致她对金饰有格外别致的审美,林长风为她打造的金钗都是一售而光,不光在商行之中更为光彩,连带着林长风因屡次将家中财产捐献朝廷赈灾,又有独特的鉴宝能力,成了当朝的三品司宝官,华青衿也一跃成为了司宝妇,更获封诰命夫人,如今,华青衿又刚刚怀了第二胎。
华青衿的到来,令华青词喜出望外,华青衿也走到殿前跪在华青词的身畔,并拥抱着雨中的华青词。
“长姐,你来了,长姐……”华青词终于抑制不住她的眼泪,伏在华青衿的怀中痛哭流涕,“长姐,我快失去二姐了,是不是?”
“不会的,谣姐儿福大命大。”华青衿如今梳起了端庄贤淑的高髻,又成为了孩子的母亲,行事更加沉稳持重,她把华青词又往胸前揽了揽,抚慰道,“你是王妃了,不能总哭鼻子,你要宽心,长姐帮你。”
“长姐,长姐……”华青词这一日的担忧和委屈更加扩大,一泻而出,“太子一直闭门不见,阿彦也不肯帮我,我真的很害怕二姐有个三长两短……”
“我听大理寺那边儿的人说了,谣姐儿高烧不退。”华青衿显然也是为此事而来,但她要比华青词镇定很多,“我现在进宫来,也是为此事。”
“什么?连你都知道这事了?”华青词从华青衿的怀中抽身离开,有些震惊和讶异,华青词想着,要是长姐要是也知道这件事,必定是那大理寺牢房中的李狱卒前去通风报信的,而这也证明,华谣此刻的境状,一定很难过,“难道二姐……”
“闭嘴,不许乱说。”华青衿也很害怕这样的下场,但她还是要阻止华青词说出不吉利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关押的旨意是太子制,这撤回旨意,也得靠太子才是。”
华青词泪水决堤,继续朝正殿喊道:“臣妾求见太子殿下!”
华青衿也陪同华青词求见曲舯弈:“臣妾司宝妇林华氏,求见太子殿下。”
宫人很快又去通报,毕竟他们都知道华青衿夫君林长风与曲舯弈乃是八拜之交,如今又怀了第二胎,身娇体弱,长跪下去怕有闪失:“太子殿下,司宝妇……也来求见您了。”
“华青衿?”曲舯弈怎么也没想到又怀二胎的华青衿竟然也为华谣求情,“她怎么也来了,想必也是和华青词一样,要为华谣求情,你就说本王身体欠安,这大雨滂沱,让她们赶快各自回府去吧。”
华青词见宫人进殿去,很久也没出来,似乎这一次能因为华青衿有孕在身而获得怜悯,便又高声地补充喊道:“求太子殿下救我二姐一命!”
殿外雨势见笑,华青词这一声喊叫倒刚好令曲舯弈听见了,华家亮姐妹先后到大殿外求情,莫非当真是华谣有什么不测?还是,他心绪不宁,听错了?
曲舯弈又朝宫人问了一声:“她在外面讲什么?”
宫人显然是听华青词那句话不止一次了,就又重复道:“琏王妃说,求您救华司缘一命。”
“救命?!阿谣?!”这样的话倒真令曲舯弈动容,不可否认的是,他仍然爱着华谣,并且,寤寐思之,“去传她们进来。”
宫人听令,赶忙去殿外迎了华青衿和华青词姐妹进殿。
华青衿如今怀着二胎,身子沉重,必须用素手支撑着后腰,才能缓慢地走进来,而华青词则是急于救华谣的命,才刚刚入殿就慌张地跪下,她周身湿漉,又寒冷不已,曲舯弈赶忙命人给华青词和华青衿加了披风,并着人扶着华青衿落座。
“臣妾求太子殿下救命!”华青词不曾起身,而是跪着大声呼号:“求求太子殿下不念过往,不论我二姐犯下何等滔天大罪,求您先救她一命。”
“你去大理寺看她了?”曲舯弈听着华青词的话,知道她一定去探视过华谣,“本王不是说过,非本王之制,不得任何人探视。”
“臣妾有罪自然会认,愿听殿下处置。”华青词泣涕连连,说话根本难以连续,呜呜咽咽很难挺清楚究竟要说什么,“但是,人命关天,我二姐危在旦夕,实在是……”
华青衿坐稳以后,见华青词说话不清楚,便朗声帮助她把华谣的现状告诉曲舯弈:“启禀太子殿下,据臣妾所知,华司缘虽为待罪之身,但大理寺不曾审判,自然也算不得罪犯,如今华司缘高烧不退,周身滚烫,如此下去,必然会在公审之前就丧命囹圄之间,如果太子殿下不想华司缘含冤莫白地死去,还请太子殿下派遣御医替华司缘诊治。”
华青词仍旧梨花带雨地附和着:“不错,殿下有所不知,二姐本是好好的,但是太子妃着人对二姐施刑……”
华青词话音未落,丁北宓竟然从殿外走进来,丁北宓身上也略有沾湿的雨水,显然丁北宓也是刚刚从大理寺牢房赶回东宫不久。
“琏王妃,你说什么呢?”丁北宓言笑晏晏地走进来,仿佛华青词所说的事,是在冤枉她一样,“华司缘高烧,与本宫施刑何尤?身上可有甚么伤痕?还是,华司缘亲口告诉你,本宫对她施刑了?你怎么可以为了要帮华司缘脱罪,就信口开河污蔑本宫。”
丁北宓若不出现,曲舯弈尚且会考量一下华青词姐妹的说辞,但华青词提到了这事与丁北宓相关,而丁北宓又在此刻出现,还言语中不断重复华谣身上没有伤痕、无端高烧,那么此事就必有蹊跷……
曲舯弈太过了解丁北宓的为人,她谨慎恶毒,妒心又强,像是蛇蝎美人,她若是要折磨华谣,必定也会让她周身无伤无痕,但却满是内伤,生不如死,而华谣如今的情势,必定是丁北宓有心设计的,那么华青词姐妹的说辞,绝不是空穴来风。
但还不等曲舯弈分辨说辞,门外就有侍卫走进来,慌张道:“启禀太子殿下,方才大理寺牢房遭人劫狱,劫走了华司缘,华司缘至今下落不明……”www.xiumb.com
“甚么?!”这话让曲舯弈霎时六神无主,情绪失控,猛地一拳就打在玉案之上,“一帮蠢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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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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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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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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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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