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华谣分外复杂的心理,几乎让能言善辩的她也在言语上前后矛盾:“往后,曲公子不必与我相见了。那辞旧客栈,曲公子也不必来了。”
说罢,华谣彻底转过头去,一步步地朝深巷走去,她轻轻的一句呢喃,落在深巷的泥地上,她不知道曲舯弈听到了没有,但她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而,那句话的音量,却刚好被曲舯弈听到了,但曲舯弈知道,已经无法再挽留她。
他听见她说:“曲舯弈,我不想害你。”
在这之后,曲舯弈只得默默目送着华谣渐渐走远,他只能在深巷原地伫立,仰头望着天上横过的浮云,还是未置一词地抿了抿唇。
而华谣在离开了曲舯弈后,一路远走奔波,似乎走到城郊一处,华谣果然看见城郊处坐落的一家酒肆,那便是曲舯弈口中的南风酒肆,他还为她在其中准备了一处茶寮,供她居住,但华谣知道,她不能住进他为她准备的居所。
即便天色忽变,大雨滂沱,孤身离家的华谣没能撑开竹骨伞,如今周身湿漉,狼狈不堪,她也没有踏进南风酒肆哪怕一步。
夜至丑时,骤雨疾风交加,地面泥泞不已,华谣一双绣花布履已经盈满脏污,纤纤玉足也被湿冷肮脏的泥水浸湿。Χiυmъ.cοΜ
“啪嗒——”夜路难行,华谣一脚栽进泥坑中,溅了周身的泥水和雨水。
“真是倒霉。”华谣暗自抱怨,但还是迈步走出泥坑,她甩了甩双腿,抬头竟意外看到远处有一处微弱的烛火光亮,在这漆黑的雨夜摇曳。
华谣循着这微弱的光亮探头望去,果见在这处烛火后还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华谣心中略生喜悦,便疾步朝那处微亮的方向走去。
原来,那蜡烛亮着的地方,是一方陈年的庙宇,但其年久失修,无人修葺,如今梁上也在漏雨,但好在也有几隅角落可以暂时安身躲避。
华谣小心翼翼地朝破庙中走去,先是环顾了四周,发觉似乎并无一人,只是在最前端有一座雕像,雕像四周围绕着那些微弱的蜡烛光亮,但已有大半的蜡烛已被漏雨浇灭。
华谣见那雕像前还供奉着些许果子,一路狼狈逃跑的她已饥饿难耐,她便朝雕像处拜了拜,信手取了个贡果下来,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
就在华谣将果子吃了一半时,竟从破庙的偏门传来一个老者嘶哑的男声:“这暴雨滂沱,电闪雷鸣,竟还有人到这偏僻之地作梁上君子?”
“谁!”华谣掌中吃剩一半的桃子从掌间滑落。
华谣毕竟是女儿身,夜深至此,她孤身一人,蓦地从身后传来老人的嘶哑声音,又是一个男人靠近她,她自然也大受惊吓,何况,若是这人报官说她是贼,将她扭送到官府去,她势必又要灰溜溜地被抓回尚书府,再难出逃。
因此,华谣仓皇不已地吼道:“我不是贼!”
“这月老庙都是白日来人谒拜,女施主在这大雨瓢泼的夜里造访,是来作甚……”老人手中持一根拐杖拄地,朝华谣靠近,借着萎弱烛光,看到华谣掉落在脚边的半颗桃子,老人也有些微的尴尬和不解:“……偷桃儿?”
华谣趁机也大概看清了来人的身形和脸颊——那老者约莫六旬上下,一身粗布麻衣,但却长衫及踝,发上光秃不已,像是个和尚,其身形微有佝偻,脚步时重时轻。
老者靠近雕像,拿出一根未燃的粗烛,将红烛点燃照明。
华谣捕捉到他话中的“月老庙”三字,想到眼前这座雕像便应该是月老神像,因此她灵机一动,将双手佯作祈祷拜姿,双膝也顺势往地面一滑,机灵回道:“信女并非前来偷盗,而是心有所求。信女家在城中,离这城郊相距甚远,是而才在深夜叨扰。”
但这老人似乎窥出华谣抖的机灵,一笑反诘道:“晴空万里的日子不见你来拜谒,这大雨滂沱的夜里,你倒是来了。”
“……求神明者,定当风雨兼程,方显诚心。”华谣墨瞳在眼眶打转,又朝雕像拜了拜:“别说是下雨,就算是漫天中下的是刀子,信女也得来此。”
“你这妮子,倒是伶牙俐齿,非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老者又一笑,“你倒说说,你雨夜来此,是有何求?”
“求……”华谣霎时语塞,但一想到月老当前,便又笃定地说道:“求姻缘。”
“当真?”老者看了看华谣,又瞧了瞧月老雕像:“在月老庙里,可不能说些虚言,否则,神灵会见怪和降罪给你。”
华谣虽然心虚,但还是目光闪烁地答道:“若是虚言,天打雷劈。”
就在华谣话音刚落,横空一道惊雷,劈到华谣身前,碎石迸裂。
老者促狭一笑:“还敢妄言?”
“这……这不是没劈到我身上嘛。”华谣惊魂难定,赔笑地往雕像后躲了躲,怯声喃喃道:“天神莫怪,天神莫劈我……”
华谣这时才想到阿娘所说的《媒婆十诫》中,不打诳语有多重要。
老者见华谣有趣,又多点了几只红烛,想要看清华谣的脸,然而华谣如今脸颊上满是泥泞脏污,但也没掩去她的俏丽半分。
老者借烛光打量着华谣的面相,先是摇摇首,后又咂咂嘴:“女施主命途多舛,得不到所爱郎君。”
华谣也只当他胡言乱语,但还就坡下驴:“那,信女该当如何?”
“唯有多存善念,多积善德,多行善事,多言真话……”老者摇头晃脑地讲着,但说到尾句是,又顿一顿,改道:“多言善辞……”
华谣也觉这老者有趣,双腿一盘就坐在稻草堆上,拉着老者在她身边一并坐下:“那您看看,我适合当个媒婆儿不?”
老者眯缝着眼睛,看向华谣,拈须回道:“你若多言善辞,自然可以,但若要多言真话,恐怕,不可。”
华谣暗自思忖片刻:“就是说,我得多说好话,不能多说实话,可是这意思?”
老者回道:“女施主意会即可。”
华谣柳眉一蹙,偏头道:“可我阿娘教诲我,为媒人者,不得说诳语。”
老者心中只觉华谣太过偏执,便把臂环胸,嘲讽反问道:“那为僧侣者,也不得说诳语,女施主何必非当媒婆儿,你如何不考虑遁入佛门,谨守戒律?”
“……”华谣平时还是第一次被人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尴尬笑笑道:“小女子可能没有大师这般高的觉悟。”
但这老者只是朝华谣摆摆手,就拄拐站起身来,走远了些,苦笑道:“何来觉悟,老夫只是孤苦一生,一个鳏夫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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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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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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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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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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