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陀人?”梁岷惊问道。
“就算是雪陀人,也不可能以那种速度躲过黑子的枪子。”程让看着廊下黑漆漆的水面,“十米的距离,一瞬间消失,这不是人能做到的。”
梁岷喉咙一紧,“你的意思是……那不是人?”说完,梁岷突然觉得自己湿漉漉的后背一阵冰凉。
程让回头看了眼她,沉声道:“那个人影,很像孔眉。”
梁岷神色一僵。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早就与他们走散的孔眉一个人生还的几率有多少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没人去挑明罢了。
难道澜沧江水鬼的传闻是真的,孔眉遇难后就成了水鬼?
梁岷神情有些恍惚,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望向一旁的傅晓棠,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见此,梁岷的眼神不由一沉。
现在雪陀人还隐在暗处,而突然出现的诡异人影无疑又加重了众人心中的惶惶感。
梁岷想起关九刚刚触发了山体那边的机关才导致长廊凹陷了一截,那么会不会这个封闭空间的出口也在山壁上?
关九早已想到这点,但除了之前误打误撞碰到的机关外,他没再发现山壁上其他的异常之处。
不过他们当下所处的这个封闭空间很大,未能搜索完全,众人便决定分成几拨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机关,但这样一来遇到暗处敌人的危险也就会增加。
众人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冒险。
梁岷自然跟着关九,一个荣山的伙计紧随其后,她也没多计较,现在找机关才是要紧。
关九戴着手套在山壁上摸索,梁岷则和他保持着十步的距离,把手电的亮度调低了点,密切注意着身旁的一切动静。
这个倒钵型的山体因为常处于地下,山壁上铺满了一层青苔,梁岷掏出腰间匕首刮掉了那层苔藓,突然间一奇,因为她看见山壁上画着一只眼睛。
“九叔,你看这里!”梁岷把那个眼睛指给关九看,回头一看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梁岷登时怔在原地。
头顶的阴风从错综的长廊间掠过,发出低哑的呜呜声,但那些长廊上竟然空无一人。
关九、程让、黑子,甚至是荣山一伙全都不见了踪迹。
“九叔!!”梁岷嗓子有些发干地喊了一声,但周围的山壁只把她的回声回旋了一遍又一遍。
梁岷向前跑了几步,四周依旧没有任何人影,她不由冷汗直冒。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是迷香蕨搞的鬼吗?
梁岷咽了咽口水,就听到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梁岷皱了下眉,但想到可能会遇到除她以外的人,不由捏了下手,屏息朝声音发出地走去。
哒哒哒——
梁岷穿过两条交错的石廊,就看见在回转处有个人正背对着她蹲在那里,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这个人的背影看起来不就是荣山派来跟着她和关九的那个伙计嘛!
“你——”梁岷刚一开口,剩下的话就因为那个人突然转过来的脸而堵在了喉咙口,变成了一道惊骇的惊叫。
梁岷倒退了一步,猝不及防地坐在地上,目光骇然地看着那个伙计。
那个正在啃食一条断臂的伙计把脖子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异的咯咯声,满嘴是血,而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则被啃咬得面目全非。
梁岷一把捂住嘴,而那伙计突然狠狠地抓挠了下自己皮开肉绽的脖子,似是极痒难耐,然后猛地朝梁岷扑了过去。
梁岷惊叫一声,连忙爬起身往前跑,那个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怪物的伙计则紧随其后。
梁岷就像只无头苍蝇般在长廊间乱窜,血腥恶臭的味道始终紧跟在身后。她极速地喘着气,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人扑咬在地。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只有梁岷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拼着全身的力气慌不择路地乱撞,在拐过一个廊角时突然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到山壁边了。
梁岷呆了一秒,然后发疯般地拍起坚硬的山壁。
九叔说这上面有机关的,一定有机括在上头,可是在哪里,在哪里,快要…快要来不及了!
梁岷的两手都被山壁上的尖锐岩石划破了,可面前的山体依旧岿然不动,而身后的血腥味则是越来越近。
梁岷不禁转身看着未知的黑暗,背抵着冰冷的山壁,一丝绝望漫上心头。
这时,一双铁箍般的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死死地掐住了梁岷的脖子,紧接着,那个伙计狰狞的面目探了出来,歪头朝梁岷张开了白森森的獠口。
“啊!!!”
梁岷尖叫了一声,猛地从床上一坐而起。
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角淌了下来,直到好一会儿,梁岷的视线才清晰了起来。
不过,等等,……床?
“嗯?你终于醒了?”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梁岷愣愣地抬起头,随即惊地差点摔下床。
“叶龄!!”
叶龄微微一笑,走上前把手里端的食物和几盒药片放在床头柜上,“你刚醒来,嗓子还没好,先别说话。况且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先吃点东西吧。”
梁岷仿佛还在神游状态,她呆呆得看着叶龄,喃喃道:“是真的吗?你没死?还是我还在做梦?”
闻言,只见那个向来英气而不苟言笑的女人居然破天荒地扬了下眉,“要我掐你一下吗?”
梁岷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房间的门又被人撞开了,这次进来的人居然是黄鑫!
黄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看见呆楞的梁岷,劈头就问道:“你终于醒了,老大呢!他在哪里!”
叶龄皱了皱眉,“黄鑫,没人告诉你进女孩子的房门前要先敲门吗。”
黄鑫才不管这些,冲到梁岷跟前就跟倒豆子般噼里啪啦道:“你怎么出来的?老大他们呢?他们还在里——”
他还没说完,就被叶龄提溜着往后一甩。
“她才刚醒来,先让她休息一下。”叶龄满脸不赞同地看着黄鑫,“虽然你是黄局的儿子,但我依旧是你的上级,黄鑫。”
黄鑫还想说什么,梁岷却已经无法去辨认正在她床头争辩的两人口中的话语,其实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脑子就像停止了工作一样。
梁岷看着她现在躺的屋子,熟悉的房间,刚被涂抹的墙壁,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是她之前在归来客栈住的那间房。
梁岷眼神一沉,看着自己缠裹着纱布的双手,她还在幻境里吗?还是之前进入峡谷的一切才是幻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经过一番争辩,叶龄决定不跟黄鑫讲道理,直接上手。
在把这只关九的人形跟宠丢出门外后,叶龄关上门,对呆坐在床上的梁岷道:“先吃东西恢复体力,我待会儿带你去见一个人,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他应该能向你解答。再者,我们其实也有很多想问你的事情。”
当梁岷身上打着横七竖八的绷带和石膏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窗外的夕阳正沉到天际,斑驳的烂霞染得经幡五彩斑斓。
她跟在叶龄身后,掀开樟木门帘,走进客栈后院的一件幽静茶室。
茶室里,正对坐着两个人。
“黄局,人到了。”叶龄对左手藤椅上坐着的微胖男人道。
梁岷抬眼望去,只见这人身材微胖,挂着和蔼笑容的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就像邻居家养猫遛狗的中年大爷。
但梁岷脑中闪过的,却是来的路上叶龄对她说的话——黄局黄永仁,组织领导高层之一。
“黄局等的客人来了,那我这个主人也不便打扰了。”黄永仁右手边身着藏青长衫的男人站起身,清瘦斯文,正是客栈老板沈言和。
他单片眼镜上的光芒在看见梁岷时柔和了下。
梁岷愣了愣,随即细微地抿了抿嘴角,不过一周不见,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等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宁静的茶室里只剩下了黄永仁和梁岷两人。
“坐吧,不用拘谨。”黄永仁拿下眼镜擦了擦,和蔼笑道,“小梁是吧,我听沛霖那臭小子提起过你,要知道,让那小子挂在嘴边的女孩可不多。”
梁岷坐下,听着黄永仁打趣关九时如同父子般熟稔,蓦地明白了二人的关系。
没想到,她曾经猜测的‘组织内鬼’现在真的坐到了自己面前。
“呃,黄局,其实我……”梁岷还没说完,就被黄永仁摆手打断了,“不用急,尝尝看,云南普洱。”
说着,就递过来了一杯热腾腾的茶。
梁岷接在手里,想起她和关九第一次见面时关九让她吃苹果的情景,不由一囧。这对情同父子的上下级还真是……连习惯都一模一样呢。
“小梁,你自己的情况都知道了,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梁岷抿了口茶,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叶龄和她说,她是两天前被森林管理队的人在峡谷深处发现的,发现时已经呈昏迷状态,但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到致命的伤。
梁岷听到这简直是难以置信,两天前……可是她不是一直和九叔他们被困在那个封闭空间里吗?她是怎么到达峡谷外面去的?除了她,其他人难道还在里面吗?
更让人在意的是,叶龄说她在帮她处理伤口时候,在她颈侧发现了一个针眼,随后组织随行的医务人员就抽取了她的血液做了检测,果然在里面查到了一种稀罕的迷药成份。
黄永仁看梁岷一脸欲言又止,“小梁,沛霖和我说你很聪明。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藏拙,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说。”
梁岷抬眼看着眼前这位平易近人的大领导,或许是因为关九的关系,她不自觉地就卸下了一层防备。
“是,在您面前,这确实没必要。”因为梁岷清楚这人的段位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
“我在想,我可能是被人送出峡谷的。”梁岷低声道:“那人应该是趁我不备弄晕了我,然后把我带出了峡谷。”
“哦?”黄永仁作深思状,“那关于这个人,你有眉目吗?”
梁岷脑中闪过一个身影,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手,然后摇了下头。
黄永仁似乎没看出她的异样,把话题一揭而过,“这件事押后再说,现在,和我说说你们在峡谷里遇到的事情吧。”
梁岷点了点头。
尽管她已经挑拣了重点,但等她说完,黄永仁手边的茶盏已经换了三波水。
“过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但后半部分的事……”梁岷皱起了眉,“因为迷香蕨的影响,我也不确定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从哪里开始又是我的幻觉。至于那人是怎么把我在众目睽睽下弄出峡谷的,我更是一无所知。”
梁岷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黄局,九叔他们,是不是还被困在里面?您没办法知道通往里面的路吗?”
黄永仁点头,“这事儿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不过你放心,既然我们的人来了,那是肯定会进去把那小子捞出来的。”
梁岷早知组织留有后手,因此一开始就没有诧异组织的领导会带着人出现在归来客栈。只不过……“黄局,这事儿一开始就是组织摆的一场局,是吗?”Χiυmъ.cοΜ
既然叶龄没死,那么很多事情就耐人寻味了。
“是局,也不是局。”黄永仁叹了口气,“不过是将计就计。”
梁岷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玉琥被抢是真,组织失去了十几个人也是真,只不过叶龄幸运,只是重伤而已,捡了条命回来。组织便利用这次事端,把关九推向风口浪尖,同时也让他把所有幕后的黑线引进岷山。
怪不得之前关九死活也不让她搅进去,因为关九根本就清楚,这次博弈,黑脸白脸都叫他唱了,他是在赌命,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得脱层皮。
想到十有八九还困在峡谷里的关九,梁岷不由双眼一沉。
她想起黄鑫来杭州时找自己的火急火燎,估计黄永仁是把自己亲生儿子都蒙在鼓里。而黄鑫是现在才清楚原委,知道组织虽然是做戏,没有真对关九动刀的意思,但却让他领了一份更危险的任务。
但是考虑到组织里面有内鬼,知道的人自然越来越少,只是梁岷觉得自己的意外事件估计是打破了点什么东西。
她现在自然不会傻到怀疑黄永仁是幕后黑手了,但她和黄永仁今天才见面,初见就谈人家内部这么深的问题显然是大脑缺锌。
所以梁岷很聪明地没在这件事上深问下去,当然也是因为她有一件更想弄明白的事情横在心头。
而二十多年来,最能解答她这个疑惑的人已经出现!
梁岷双手交握着,掌心微微渗出些汗渍,她组织了下措辞,才慢慢地抬眼,“黄局,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跟您谈些往事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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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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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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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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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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