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白修己看着自己筛子似的两腿,哀叹一声道。
梁岷把匕首往衣服上擦了擦,也是深以为然。同样是被胁迫入组的,白修己确实是比自己多灾多难。
不过也难怪,他那身靛青道袍和白色襟卦,看着飘飘渺渺仙风道骨的,但在这地下老不顶用了,就说那两条空落落的裤管吧,可不就是给虫子钻的嘛,她穿着束脚工装裤不就没事,哎,说到底还是俩字——装13!
“接下去我们怎么办?”梁岷看着黑漆漆的棺材顶,犯了愁。
外面有虫子,他们不能贸贸然打开棺材板出去,等救援吧也不知道关九他们什么时候来,待在棺材里也不是事,这里头空间有限,氧气不充足,他们迟早得闷死。
她是真没辙了,她能想到的选择只有两种,闷死或者被咬死。
白修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兀自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梁岷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嗳!老白!”梁岷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想到啥了?”
白修己眉心折叠,也没纠正梁岷的称呼,只是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们待的这具棺材有点奇怪。但到底哪里奇怪,我还没想明白。”
“那你和我说说,人多力量大,我帮你估摸估摸,也许就寻思出来了。”
白修己点点头,就说道:“我见这棺材摆的方位奇怪,就想到了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一种术,叫做棺材挡道。就是把棺材放在特定的方位,借由棺中尸骨的阴气阻挡入侵者,不过这种法子需要大盛的阴气,因此棺中尸大多是横死凶杀这种带着怨念而死的人,更有甚者……”Χiυmъ.cοΜ
白修己顿了顿,才说,“更有过分的,会将一根烧红的铁签子从幼童顶门灌入,制成童尸,因为童子生时阳气最旺,横死后的阴煞之气也最为厉害。”
梁岷听得直咂嘴,喃喃道:“出家人不该慈悲为怀嘛,想不到你们道门竟有这么残忍阴毒的东西……”
白修己下意识地反驳道:“这是民间法教不入流的东西,向来为正统道教所不容,不过…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他低下气势,倏地叹了口气,“法为相,道为本,万法不过一心,心术不正,不论修道还是修法,都不会有好结果……”
梁岷继续问道:“按你的猜测,这具棺材是为了挡道而摆放在这的,可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就正正方方的一个石窖样的东西,哪有什么路好挡……”
她说着说着,突然和白修己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福至心灵——外面没路,那路会不会在棺材里面?!
梁岷忙扒开棺材内杂七杂八的东西,俯身敲了敲,果然底下传来了‘空空’的钝声。
“空的!”两人大喜,七手八脚地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块凸起物。
白修己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只听得‘咔咔——’两声,棺材底就下陷了半寸,随即露出了一条幽深黑暗的向下甬道。
他一喜,正想叫梁岷,却发现梁岷正打着手电在端详什么。
“怎么了?”
“刚在那堆烂衣服里刨出来的,你看这是什么?”梁岷手心摊开,露出了一个铁锈斑斑的东西。
白修己翻看了下,“好像是工作牌,不过上面的字都磨得差不多了,也看不出什么。”
梁岷一看,只见上头只有两个缺胳膊断腿的汉字,“考什么队…1996……”
“考察队?”白修己接道。
“有可能。”梁岷把这个小东西顺手收进了包里,“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白修己点头,于是两人矮下身子,一前一后地钻进了底下的甬道。
甬道非常幽邃,也不知道是通往哪里的,一脚踩下去全是土疙瘩,十分难走。
两人七拐八弯地走了大概有一刻钟,才看到了出口。
梁岷一喜,加快了脚步,结果刚钻出洞口,就又进到了一条通道里,唯一不同的是这条通道是用石板铺成的,比刚才的土路稍显宽阔。
梁岷看着绵延向不知何处的幽深道路,脸一垮,“怎么又是路啊,这里是地下迷宫嘛,嗳,老……”她回头一看,白修己竟然不见了!
梁岷顿时傻眼了,她打着手电高声叫道:“老白!白大师!白修己!”可是空荡荡的通道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回音。
刚才因为照顾到白修己被虫子咬得满腿窟窿,梁岷就让他跟在自己身后,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走路不便落在了后头,无奈,梁岷只好打起手电返身回去找人。
可找了一圈,她也没找到失踪的白修己。
梁岷不由愣在了原地,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白修己走岔了路?
不对呀,这儿不就这一条大路通罗马嘛,好端端跟在后头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想到这,梁岷不由觉得一阵邪乎。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梁岷竖起耳朵仔细一辨,发现那种声音低沉又缓慢,像是青铜乐器发出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低吟浅唱!
在这种黑咕隆咚的地底下唱歌,不是智障就是鬼,梁岷显然更倾向于后者。
一时间,后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忙转身向通道尽头跑去,可没跑两步就停住了脚步,因为眼前的路,竟然不见了!
这时,那阵沉缓的歌声又飘荡了起来,这回,仿佛近在咫尺!
梁岷惊得立马回头,就见她身后哪还是什么一望无际的幽深通道,分明是一处高台明室,而高台之上,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颀长人影正站在上面,低沉地唱着歌。
梁岷听不懂他唱的语言,只看见他挥舞着树枝,四面跪着几个捧着玉璋的奴隶,而他每一动作,就有清脆的青铜铃声回荡在偌大的明室里。
这时,面具人突然转过了头,静静地注视了梁岷几秒,然后朝她缓缓伸出苍白修长的手,仿佛在说——“来——”
“来——”
梁岷眯着眼睛,脚下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不知何时,那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梁岷抬起眼,仰视着他尖削苍白的下巴,慢慢抬起手,滑过他的衣襟,下颚,嘴唇,最后停留在冰冷的青铜面具上。
“来——”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梁岷攀着他的肩,情不自禁地垫起脚,微微张开嘴朝他怀里倒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蓦地从梁岷脑后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猛地向后一拽!
梁岷突然就清醒了,只见她眼前哪有什么面具人,有的只是一张恐怖的人脸,他的皮肉都溃烂成了黑紫色,两只空荡荡的眼眶结满了白翳,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喉咙口的尖叫被捂在嘴上的手给堵住了,梁岷只能一阵后怕地发颤!
“你没事吧?”嘴上的手突地放了下来,她身后的人犹豫着拍了拍她的背。
梁岷一得自由,立马回身手脚并用地抱住了身后的人,嘴里一阵‘妈妈呀’地乱叫!
白修己被她箍得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难受的,手忙脚乱地想要把挂在他身上的人扯下来,“你、你快下来……”
梁岷摇头,天呐,她是被鬼迷了心窍嘛,居然要去吻这么个东西,想到这,她又是一阵作呕,“我一定是太久没碰过帅哥了,一定是,不然怎么会连看一具尸体都是眉清目秀的!”
她念叨完一低头,就发现被她搂在胸前的小哥长得就很眉清目秀,姿色清俊得不得了,就是这脸怎么这么熟悉呢……
“……老白?”
“……放开我……”白修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脸色胀红道。
梁岷忙从他身上跳下来,白修己登时就扯住自己衣领后退了好几步,脸色发红,目光警惕地看着梁岷,“你、你别乱来,我可是出家人。”
梁岷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把这位道爷的脸按在了她的胸里,还放了些好久没碰帅哥的胡话。
本来有些尴尬,可一见白修己那如丧清白的狗模样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挺了挺胸膛,“你什么表情啊,我还没叫屈呢!对了,刚你跑哪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谁一转眼就不见了,明明是你走的太快,一会儿就没了人影,我找过来的时候就见你跟失了魂似的朝一堵墙后走去,接着就看见你要去啃那具尸体……”
白修己还没从刚才突如其来的温香软腻中定过心神,这会子依旧臊得耳根通红,不肯直眼看梁岷,只歪着眼睛盯着墙壁道。
“谁要啃尸体了,我那是……”梁岷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哎,跟你说了也说不明白!”
接着她走过去把他的头扳过来,“把眼睛转过来,矫情!”
梁岷正色道:“我觉得这里的路有古怪,我们从这里走。”说着,指了下刚才被神思恍惚的自己翻转过来的墙壁。
两人猫着腰走了进去,刚才梁岷要去亲的那具尸体还挂在墙后,梁岷不由心有余悸地绕着它走。
墙后仿佛一个废弃已久的仓库,四壁结满了蛛网和阴翳的尘网,空气中还弥漫着死尸的腐臭和灰尘的味道。
梁岷挥了挥手,驱散了点灰尘,然后指着仓库左右的两个耳室,问,“往哪儿走?”
白修己还没说话,两人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右边的耳室里传了出来!
一个人当先跑了出来,两厢一打照面,都齐齐愣了下。
梁岷失声道:“九叔!”
关九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梁岷,但他好像没有在这里说话的意思,只重重地拍了下梁岷,喊了声“快走!”
梁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关九已经跑开了,仿佛后头有鬼在追他似的,梁岷可不想再被他甩掉了,因此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她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上前,一边揪住了关九的袖子,质问道:“关九,你是不是想把我丢在那个石室里,上面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还说保护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关九反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快速地向前跑去,说:“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既然你出来了,那就听我说,从现在开始,除了你自己,你谁也不要相信,包括我。”
梁岷愣了下,随即反问道:“那你现在这段话,我信还是不信?”
关九:“……”
他回头看了眼梁岷,“从这段话之后开始。”
梁岷本来体育就不太好,被关九拉着狂奔了三五分钟,已经喘得不行了。
她摇着头说:“慢点慢点,我快不行了,九叔,后头到底有什么在追啊,嗳等等,那个,白修己好像还没跟过来……”
关九一把拉住她要返回的动作,“他比你有自保能力,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梁岷咽了口口水,喘着粗气道:“可我真的跑不动了。”
关九拉起蹲到地上的梁岷,“必须跑,除非你想喂活尸。”
梁岷眼一瞪,“啥?”
关九擦了下挂彩的嘴角,弯了下唇,“后面有群尸,咬人的,就是丧尸,知道吧。”
梁岷欲哭无泪,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关九的身后道:“九叔,你说的是这种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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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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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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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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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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