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笑了,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新婚的妻子,那笑容让陆茶都觉得很神秘,像是觉得他还有事瞒着自己。
“笑什么?你做了什么?”她凑近了些看着自己新婚的丈夫,现在怎么觉得安真不是好人了。他也许不会调查,但那时的他,应该会愤怒,会失落,然后,悲观如斯的他,怎么可能想不到遗嘱的问题。几百个人靠着他吃饭,他当然会提前安排。街头出身的人,有兄弟的义气,可是,若说有什么圣父的潜质,她真没在安的身上发现。
“没什么,我就是立了一份遗嘱,如果我死了,你是我的财产唯一继承人。我五年前若真的死了,你那时就得到圣天安了。”
“我?五年前,咱们算认识吗?”陆茶这回真的被安打败了,所有可能性她都想到了,比如捐给社会,比如捐给指定的团体,或者把财产给那个会计师,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会留给自己。
原则上,他们那会都不算认识。严格意义上说,他们最多算是偶像与粉丝的关系,有听过有粉丝把遗产留给偶像的吗?大多数人,宁可留给宠物吧?!
“唉!”安长叹了一声,盯着她。
“为什么?”陆茶看着他的眼睛。
“我在街头的外号叫‘无心安’。我是无心的人,在我快死时,我突然发现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你有没想过,一个连遗产都给不出去的人,那种心境?”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咽了一下自己喉中的硬块。
那一天,他去看陆茶的茶会,第一次,他脑中没有茶山,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他一个人的悲哀。
他住在陆茶那天表演的酒店,晚上,他一个人晃上了酒店的天台。在那儿看到了陆茶。
那天,她也一个人坐在天台的边缘。那时是冬天,北京的冬天,她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样,坐在天台的边沿上。
安知道,她不会死,不过那时,她悲哀的脸,让安一下子觉得,这个下午在台上还优雅动人的女孩,竟与他一样,寂寞如雪。
他没去找她说话,而是默默地退回了房间,叫来了自己的朋友还有一位精神科医生,立了一份遗嘱,而受益人就是绿色茶园的陆茶。这是份赠予性遗嘱,他在北京多留了两天,还去医院做了一份精神评估,那份遗嘱是由专业律师做的,非常完整而专业,保证没人能够推翻。
“我那天开完茶会就去了医院,爸那天确诊了,就是恶性的肿瘤,要做手术,大夫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爸让我快回酒店,别让身边的人发现。那天我一个人坐在天台上,我就想,在爸的心里,公司,陆家,不但比我重要,也比他的命更重要。那一天,算是我前二十五年来,人生最黑暗的一天,没想到你也是。”
陆茶记得那天,她在天台上坐了两个小时,把自己都冻僵了。后来,自己差点回不了房间,但那天之后,她却也知道,从那天起,她就是一家之主了。而没有想到的是,在同一天里,面前的这个男人,发现了他已经众叛亲离,比自己还惨。
“所以现在,这遗嘱也是有效的。”陆茶都无语了,原来五年前他们的生活就有一次小小的交集。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她没想到,她最无助的时候,她的孤寂,却被那时还是陌生人的安看在了眼里。
“当然!保证没人敢来跟你分身家。”安笑着看着妻子,他现在喜欢这个词,他有妻了,曾经那么孤寂的两个人,现在终于走到了一起。
五年前,他知道她是孤寂的;而现在,他是了解了她的孤寂。
“所以当时你就是来找我的,不是什么想把自己埋进山涧里。”陆茶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她觉得刚刚,证明了曾经他们的缘份。他们能走到一起,那是上天的注定。
“是,我说谎了,我不是去茶山自杀的,我是去逃命的。我躲在茶山里,最后我决定到你身边去,不管我死不死的,我还是想在你身边,至少我能长久地闻到茶香。”安叹息了一声,轻轻握紧了陆茶的双手,“茶,我是爱你的。很早以前,我应该就爱你的吧?所以,你今天问我,会不会爱你,我很伤心。在我最想死时,是你占据了我那时所有的思想。”
“所以现在我们回来了,我还是要给刘风分手费,那是她应得的。但是不管当年是谁,我也会让他们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
“十七岁时,刘风的眼神很干净,我对她没别的想法,在我看来,能读书,为什么不去读书,所以我让她读书,让他哥哥继续留学,误会我和她的关系。我都不介意,过了十年了,她真的越来越好,那天我看到她,就觉得也许这样就好。”安笑了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如果是阿全怎么办?”陆茶此时觉得安在这会说这些,其实这就是安的处置之法。他不想处置,他决定让时间来处置。
而陆茶却不是这种性格,她是独生女,就算奶奶重男轻女,可是却没想过让父母离婚,也没说不疼她,更没有说,反正妈妈已经辞职了,让她再生一个男孩。
所以她虽说过得不怎么自由,但是她的家里却没有这些烂事的。陆家没有,而外公外婆家的人,她其实并不亲。两家差得太远,外公外婆对她是有距离的,所以这些年,他们的关系,其实也就是过年一起吃一顿饭的关系而已。
外公、外婆家应该有乱七八糟的事,不过茶妈不敢告诉她,怕她会瞧不起他们,于是到现在,她对于这种分寸,其实是把握不准的。
“不怎么办,他愿意,就还是我弟弟。”安笑了。
“我们分点股份给阿全吧?”陆茶叹息了一声,刚说了,这个公司不仅是安一个人的,就算是自己,只怕也会心生间隙,刘风请师兄师姐他们把公司算到安的名下,而安能创业,没有阿全的帮助也不见得行。现在这一切就是安一个人的,总会让人心生不平的。
“太危险,阿全不可能独挑大梁。”安摇头。
陆茶明白安的意思,安当年没写阿全的名字,是因为上一任的合伙人的经历让他警惕。
阿全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这个,弄不好,他就能把自己弄进去,不但赔了公司,还赔了他自己。只不过,这话说给阿全听,阿全会听吗?
“所以我真的不了解你们,那天你问我是不是最相信刘风,我竟然还说是,觉得她跟你利益一致,于是她才不会背叛你。现在看来我对白讯昨天的看法倒是真的了,因为他是外人,反而更好信任。”
“放心、放心。”安笑了,轻轻地拉着陆茶的手,“现在不但遗嘱上只有你,我的人也全归你了。”
“傻子!我费尽了心机,才把你网进我的网里。现在好容易成功了,过两天再让人截胡,这不是我的风格。”陆茶在他的身边坐下,双手抓着他的耳朵,目光炯炯,意思明确,你是我网里的鱼,对我来说我才不要你的钱呢,我要的是你这个大活人。
“所以呢?”
“所以有些事,你可以算了,但我一定不会算。你是我的,谁也不许碰。我从来不会说什么既往不咎的鬼话。我只相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茶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好,我只让你一个人碰。”安喷笑,不过也没放在心上。他了解陆茶,她的报仇方式跟他们街头文化不同,在安看来,他们文明人的所谓报仇,不值一提。现在,他比较想要他的新婚之夜!
“那你的小公主要碰你怎么办?”陆茶笑了,在她被抱起时,顺势搂着他的脖子,嘴就在他的耳朵边上,似乎他敢说她不喜欢的答案,她就能一嘴咬下去。
“跟她说,我有老婆了。”安用唇堵住了她的嘴,以保住自己耳朵的安全。不过陆茶不怎么安全了,她已经被抱回了卧室,被放到了铺着大红被单的钢丝弹簧床上。
“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这是早上陆茶跟安说的第一句话。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大眼,愤愤地说道。那些广告里,不该是一早起来,两人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全身充满了能量吗?为什么她现在动一下都有想死的冲动?
这种感觉,就跟陆茶第一次参加学校的团体郊游,自己背了小包去爬山。为了怕人家说她娇气,她坚持全程自己走下来,把跟她一块的李羽都累哭了。然后那之后的第二天,李羽请假了,她也想,没敢。但是那种感觉她记住了,现在,她就觉得重新找回了那种感觉。不过那会难受的是腿,而这回是腰。
安想了下,这是说自己技术太差吗?好像没人跟自己投诉过这个呢,有点伤自尊。不过,他觉得昨晚挺好,很完美。
“我跟你说话,你要回我。”陆茶气愤了,安又不说话了。自己要每一次说话,都要强调这个吗?明明他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呀!
“我在想哪本童话里说这个了。”安认真地低下头,慢慢地说道。
这会儿,他们就在同一个被窝里。一翻身,就能让陆茶感受到他的危险,他几乎用全身的细胞告诉她,一早上,这真的很危险。
陆茶脸红了,刚刚她只是觉得全身就跟被人打过一样,跟想像中的清晨是有点差异的。可是这会,两人肌肤之间的摩挲,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又想到昨晚,但现在可是早上,老爸和老妈一向早起,这会一定在楼下。
“爸妈要叫了,你快去穿衣服。”陆茶投降。
安也已经听到楼下的声音了,其实也不会真的怎么着,只不过对着外强中干的陆茶,此时是在小小地惩戒一二罢了。低头狠狠地亲了陆茶下,才起身,而且他是光着下去的,完全不知道丑字怎么写。
“衣服!”陆茶小声疾呼,这位能不能别这么豪放。
“你是九零后。”安鄙视了她一下,然后处之泰然地去开衣柜,替她拿了睡衣扔床上,柜子里没有小内内,只能打开了抽屉。很好,都是成套的,不过全是少女系列,买这些显然陆茶还不好意思让安跟着。他看了一会,挑出他比较喜欢的一件,扔上床。
陆茶最终还是强忍着不适,躲在被子里穿上衣裳。而那会,安拿了要穿的衣服去了浴室。
陆茶也就趁机把床单什么的换掉,还有他们昨天扔的到处都是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头训练一下安了,他应该被那些女人们惯坏了,刚刚他竟然看到满地的乱七八糟可以视而不见,真是太过分了。
等安出来,她也懒得理安了,自己进去,把浴缸放满水,自己先泡了进去。全身真的伸展开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又想到昨晚安的熟练,心里又郁闷起来了,想到她只是今天早上不舒服,而昨天晚上,她觉得还挺不错的。没有书上说的第一次的疼痛,一切非常完美。
当然完美了,她咬了他一大口,太可恨了。现在想想,她还是恨恨的,虽说原本也没指着他会是第一次,可是想到,跟真的体会到了,果然是两码事啊!
“茶,妈让我们去吃早餐。”陆茶又快睡着时,安在门外敲门。
“知道了。”陆茶现在知道为什么没人乐意跟父母同住了,就算那俩是自己的亲爸妈,她现在也觉得有点烦。爬出浴缸,出来再换了外出服,才跟安一起去了父母那边早餐。
“怎么啦?一早上脸色这么差。”茶妈看着女儿,忙急急地问道。
“再请两个保姆吧,一个负责帮你,一个负责我们屋里的事。”陆茶抬头看着母亲。琇書蛧
刚刚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她就想到这个了。家里只有一个钟点工,做饭还是茶妈的事,但是他们屋里的事,一般都是茶妈自己来,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结婚了,再这么让自己妈干,感觉自己挺不孝,而刚刚她也发现一件事,就是自己做家事不成。
“啊?”茶妈不知道她怎么好好的说到请人了。
“是,妈,我和茶都不太会做家事,我们屋里的事,也不好麻烦您。这个,我去请人,我有朋友开中介所的。”安马上明白,忙点头。就算是刘风,家里也有长驻的家政的。
“能有什么事,没事、没事。我……”
“好了,让他们请人去,你又不是给他们做老妈子的。”陆战抬头,中止了这个在他看来没什么意义的话题,“今天还去安的公司?”
“是啊,总不能不去露脸,要不,您今天带着安去绿色茶园,好歹您亲自出马,安也能快点熟悉情况。”陆茶终于回到了工作状态,
昨天听了安的话,也知道,自己在圣天安的工作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了。她也不想安天天闲得跟老妈混日子,所以想想,还是看向了父亲。
“公司我不去了,安,你送完茶上班,回来接我,我们去喝茶。”陆战想想,看向了安。
安点头,陆战已经离开了公司,他不想破例,但约些老伙计们喝喝茶,把女婿介绍给他们认识倒是可以的。
而且安的身份是陆茶的特别助理,公司中层以上的,就没有不认识安的,他还需要什么熟悉情况。人家有事都只会打安的电话,陆茶自己懒得带手机,不论大小事,人家只能通过安才能找到陆茶,于是人家也习惯了,安早就是陆茶的代言人。代言人与丈夫是两码事,由着陆战亲自介绍出来,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陆茶也明白老爹的意思,不过身体和心理上,还是不舒服,实懒得多说啥。匆匆地吃了饭,爬上了车,然后毫无仪态地倒在后座之上。
“其实你的人都能干,用不着你亲自去的。”安看她那样又好笑,又心疼。这个人真让人无语了。
“再能干,真的放手不管,其实也是罪。是引人犯罪,人家会想,凭什么你啥也不做,就得到这么多,而我所做的就是为他人做嫁衣?”陆茶愤愤地说道。
“你在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安想了一下,陆茶似乎意有所指。
“是也不是,江山其实是你打回来的,他们很清楚,没有你,他们也玩不转。不然,他们其实可以做得更绝一点,而不是期望你自杀,他们心里是害怕的。只有你当着所有人面自杀了,那么他们才能真的自由,顺便得到点补偿。”
陆茶轻叹了一声,她又想到刘风说的,白讯不敢走,她不能走的话。安只要活着,这些无形的绳索就能把他们绑得死死的。所以就凭这句话,刘风和白讯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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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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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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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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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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