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呀!骂呀!大家一块儿造作呀!
闻昔身手敏捷,娇生惯养的两个女生根本躲不过她,只能生生地受着,猫追老鼠,无处可遁。
“闻昔你给我住手!”被惊动了的闻光琴气得尖叫,上前就要拉住她。
闻昔转个身对着她,手上还拿着水管,水势凶猛,闻光琴一下也不敢靠近。
闻昔侧侧耳朵,笑了:“嗯?什么?姑姑,水太大声了我听不清。”气得闻光琴面部扭曲。
见闻光远出来淡淡喊了声“闻昔”,她才立刻把水管放下。
恶人她要做,但老闻的面子她绝对不拂。
闻光琴让人将两个落汤鸡带下去换衣服,愤愤不平破口骂道:“闻昔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的是不是?大过年的你要来闻家气死人才快活了?大哥,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你怎么把她教成这个样子,也是,毕竟没……”
“你给我想清楚再张嘴!”闻光远突然厉声喝道,闻光琴吓了一下不敢说话。m.χIùmЬ.CǒM
余婉,从来都是闻家的禁区,闻光远的禁区。
闻光远根本没有教训闻昔的意思,他知道她向来有分寸,必定是那两个女生作了什么事。
闻昔本就不打算让他为难,主动地去不咸不淡跟闻玲和何莹道了个歉,反正她们也被整得够呛,道个歉又不会掉块肉,她不亏。
这件事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被轻轻揭过。
便是二婶和闻光琴再不甘心也不能拿闻昔怎么办,两位老的知道后更厌烦闻昔,他们便早早回了扶疏。
回来的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闻昔确认了老闻也没生气便又嘻嘻哈哈说起别的,半途接到基友钟如柏的电话,闻昔就让他把放在扶疏门口,自己走回去。
日头偏西,天光晴好,枝无惊雀,扶疏园中梅香若有似无。
在闻家闹了这么一遭,心情说不上好坏,只是觉得没意思,真没意思。
落雪簌簌,低头看着自己一路踏出来的脚印,忽然头顶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地上有金子?”音色沉润,如秋天的湖水,似乎还藏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闻昔猛地抬起头。
“江逸之!你回来了!”
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迅速绽开,唇边的梨涡更深了些,不听话的虎牙也跑了出来,白得晃人眼球。
江逸之心底也不由得被这耀眼的笑容微微撞了一下,这么激动吗?明明前一秒还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
长身玉立的男人唇边的笑容一点点泛开,一身长款大衣站在茫茫雪中,温淡的阳光洒在俊朗的脸上,红梅白雪,更衬得他一身风光霁月,清逸出尘。
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飞回来过很多次,只是,从来没有人对他的回归表现出过如此热切的期盼和惊喜,安市没有等他的人,他也没什么想见的人,所以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他都习惯了,归根情节很淡,如今忽然有个人说在此静候他摆驾,令他好像对坐飞机回国都有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期待……
江逸之回神,眸心微荡,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眼,声音温润:“闻昔,长高了。”
一段时间不见,小姑娘长了一截,原来不过堪堪到他下巴的。
闻昔抽了抽嘴角,原来她还能长个子啊,又不好意思挠挠头小声嘟囔:“我都快高二了,再不长长以后没机会了……”
这样,就挺好的。
江逸之想起她刚一路走进来都低着头,又不自觉就放柔了语调“你怎么了?”像是怕吓到她,又像是怕问太多惹她反感。
老远就看到她一路低着头走进来,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全身萦绕的不是她往日那股子兴高采烈的气场。
反倒是很像第一回在窗边瞧见她一个人在竹林发呆,神情平静淡然,一种不符合年龄也不符合她的成熟。
他看出来了?
闻昔眼中的光彩散落了一些,头又款款低下去,看雪地。
闻家这种鸡飞狗跳的破事,没妨碍到她的生活,也从来影响不到她,她没时间无病呻吟,自怜身世,但心中多多少少仍有一股为余婉女士的不甘和怨愤在,她一直努力极力把它按压下去,可偏偏啊偏偏,就是有人这么不遗余力地要去点燃……
“怎么?还真有人欺负你了?”眉峰一拢,慵懒散淡的声音里还带了一点难以扑捉的狠意,江逸之就看不得她这副模样。
她就应该每天都兴高采烈、肆意张扬的,这么一副丧气垂头的神色,不适合她,他看不惯。
望着眼前这颗耷拉着的毛茸茸的脑袋,忽然就有伸手去揉一揉的冲动,手都伸到了一半,又收了回来。
闻昔摇摇头。
这些堆在心里的黑暗因子,她不能跟闻光远说,也不想跟蒋京京他们说,他们一直都以为她最是个想得开,最是没烦恼的。
余婉女士希望她阔达大气,希望她良善温暖,希望她热情舒朗……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是,那也要先做到再说。
江逸之显然不信,竟有一丝抬起她下巴的冲动,好让他能看清她现下的表情,声音不急不缓,却又隐隐压低了几分:“说实话。”
闻昔顿了一下,听着这个充满关心和在意的声音,她心中忍不住犯酸,又默默鄙视自己,嗳,怎么过了个年长了一岁还越发矫情了。
也许是他刚刚温润的声音太蛊惑人心,也许是这种关怀的语气太令人舒服,神差鬼使——
闻昔抬起头,眼望着茫茫雪地和殷红的腊梅,怔怔问了一句:“江逸之,你知道我们家……余婉女士么?”
“略有耳闻。”
毕竟这位闻夫人的事满城风雨,在安城也不是什么秘密,当时他也不小了,只记得当时议论纷纷,看热闹的、嘲讽、唏嘘的、同情悲悯的......
闻昔点点头,笑容微讽,把今天在闻家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嗯,那你解气吗?”江逸之陪着她慢慢在梅林里转悠,今日小姑娘一身红色呢子大衣映衬一地白雪,更显得整个人唇红齿白,有股鲜衣怒马的少年气在。
“那就行了。”江逸之将双手插进口袋,低头看她一眼:“你做得很好。”白皙如玉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傲慢的神情,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闻昔愣了一秒,想笑,心情莫名地好了一截,心里直叹江逸之上道。
虽然老闻也理解她,不会训她,但她心里明白,这事儿毕竟是她错了,此刻居然有个没牵扯关系的旁人来夸她做得好。
这波护短……给一百分她都嫌少。
小朋友高兴了,利落地踩踩地上的雪,仰起头来笑得一脸灿烂,拍拍他的肩,眼睛亮晶晶地:“江逸之,你这个态度,我很满意!”
天地之间,白雪泱泱,一抹殷红,鲜活生动,那样的笑容又太过晃眼,看得江逸之也是不禁一愣,隐隐按下心中的颤动。
“上回说过的,有事可以找我。”俊逸的男人不自在地别过了眼,望向别处,知道她担心闻光远难做。
声音柔和沉稳如平静的湖水,只是那颤动的眼睫似乎泄露了几分不可名状的思绪。
虽然他贯来是不爱参合这种宅门大院的家长里短,但是要是这只傻兔子挨欺负的话,那他倒是有下水给人添添乱的兴致。
谁让这小话唠他还看得挺顺眼。
闻昔看着他不似说笑的神情,对上他如漆夜星辰深邃的眼:“你、你包管啊?”
向来家务事清官都难断的……我天,要真是这样,没了对老闻的顾忌,她可是要把闻光琴她们折腾得鸡飞狗跳的!
“怎么?我是什么时候骗过你?还是——”男人神情微妙地眯了眯眼,半笑不笑“你觉得我管不起?”
“不存在不存在!就是觉得您飞了趟资本主义世界回来,和以前有点、有点儿不一样。”
闻昔觉得,现在的江逸之也太好说话了吧。
虽然以前就知道他这个人随意任性得很,不想理你,就客气疏离得你完全够不着他的世界,心情好的时候也可以让你如沐春风,感受到春天般的关怀。
但那全是凭着他的心意来,亲近疏离,旁人全然无法掌控,没人是他的对手,只能生生受着。
现在不是,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那种把你当自己人罩着你的感觉,就是莫名感人!
“是吗?那扯平了。”江逸之垂眼瞥她,黑眸幽深如沉潭,阳光下,长睫黑如鸦羽:“以前看你整天嘻嘻哈哈,也还真看不出是个心里藏事的。”
闻昔一脸“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的样子摆摆手:“我这不是——自己挑的人设,哭着也要装下去么,那必须稳住了不能崩!”
见她又恢复了那副嘴皮犀利的模样,江逸之听得有趣,轻声低笑。
“高兴了?”耳边的笑声低沉柔和,温润如泉水,仿佛……还带着一丝宠溺,闻昔晃了一秒神。
江逸之就这么随意地站在雪中,那双深邃幽沉的眼眸如黑曜石般,太过耀人,眼底淡淡的笑意荡开,像一圈圈湖水的涟漪,是要泛到人的心里去的。
“怎么了?”见闻昔不应,江逸之声音依旧又轻又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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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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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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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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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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