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毅抹把汗,把报纸上第五个招聘广告划掉。
走了太久,矛毅放下报纸,朝天上看了一眼。
淡蓝色的天,飘着几丝云,看不见太阳在哪儿,却热得不像话。
路边一个卖小炒的胖女人瞧见他停下,挥着锅铲招呼他:“小伙子,饿了吧,来婶子店里吃碗面再走吧!”
胖女人大约五十左右,一头卷发,腰间系着条酱色布围裙,看起来很和善。
矛毅没考虑,折起报纸,进店点了碗素面。
小店只有二十平米,水泥地,白粉刷墙,一盏摇头电扇固定在墙上,嘎吱嘎吱地向四周送风。
店里吃饭的不多,除了矛毅,还有一桌送水工人,四个人点了一大份土豆炖鸡,一盘凉菜,没点主食,配着啤酒下菜。
胖女人在店外煮面,趁这会有空,矛毅铺开报纸,继续看招聘栏目。
正看的专注,胖女人吆喝着面来了,端着素面进来。
矛毅怕她放报纸上,三两下折起来,自己接面。
碗上桌,矛毅愣了:“婶儿,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点的是素面啊,怎么给他上了碗牛肉的?
一看价格表,牛肉面比素面贵两块,矛毅更确定老板娘弄错了。
胖女人怕邻座送水工挑理,笑着拿毛巾擦把手,给他使眼色:“没错啊,你点的就是这个嘛。”
她放毛巾,悄悄用嘴型告诉矛毅:牛肉送你的。不要钱。
矛毅耳朵红了,闷声说谢谢,拆开一次性筷子,呼噜呼噜吃面。
送水工赶着工作,吃完最后几口,找胖女人结账。
这群人似乎常来这里吃饭,一口一个陈姐叫着,嘻嘻哈哈的,让胖女人抹个零头。
胖女人也跟他们笑,说三十已经很便宜啦,小本生意,不赚钱的。
送水工没占成便宜,嘟嘟囔囔地走了。
胖女人叹口气,低头去那桌收拾盘子。
四瓶酒,哪瓶都没喝完。菜也剩了大半。
胖女人用巡城话嘟囔句浪费,拎过泔水桶,剩酒倒进去。
酒刚倒完,矛毅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钱给她:“婶儿,我吃饱了。钱我给你压桌上了,你忙。”
他吃饭快,从小就不喜欢磨蹭。
胖女人没见过吃饭这么快的,直起腰,惊讶地说:“这么快就吃完啦?”
矛毅抽张纸巾,擦嘴:“嗯。”
“咋样,婶子手艺还不错吧?”
矛毅摸摸后脑勺,怪不好意思的:“我吃太快了,没尝出来。”
胖女人没见过这么老实的人,噗嗤笑出声。
她笑起来的时候法令纹很深,眉角耷拉下去,面容很慈爱,有点像矛毅他奶奶。
这会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矛毅穿了一身黑,怕吸热中暑,就在店里多坐了会,跟胖女人聊天。
“我看你年纪不大,在哪儿上班啊?”
“不算上班,就是给人家开开车。”
“哦,有女朋友了吗?婶儿看你长这么俊,个子又高,喜欢你的女孩肯定不少吧?”
“没有。”
“没有?啥没有?没有女朋友,还是喜欢你的女孩没婶儿说的那么多?”
“……都没有。”
胖女人咯咯笑。
矛毅被她笑的脸皮发红,扯题外话:“婶儿,你知道哪儿招工吗?啥活都行,刷盘子搬砖我都能干。”
胖女人不笑了,问:“你咋问这个?你不是给人家开车?”
不等矛毅说话,她便自答自话,说:“哦,我懂了,你老板对你不好。”
矛毅一怔,脑海里浮上来晋妤的脸。
那张肤白皮嫩,却毫不柔软,甚至有些强势的脸。
他摇头:“她对我很好。”
“那就是工资太低。”
又摇头。
“老板大方,一个月五千,开的很高。”
五千……她那个本科毕业儿子的两倍!
胖女人奇怪了:“工资这么高,老板又好,那你为啥还要找工作?”
矛毅一双大掌在膝盖上搓了搓,实话实说:“老板好像很有钱,不需要天天往外边跑。”
这倒是真的。晋妤太有钱了,有钱到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只要一个电话,就有人主动请缨替她跑。
胖女人没懂,想了会,说:“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招工,工资也不低,就是危险了点。”
矛毅坐直身体:“在哪儿?”
“在巡城老河那边。”
有些远了。
矛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去那边的公交费,觉得还能接受,继续往下问。
“他们招什么工种?”
“挖煤工。”胖女人说,“唉,其实也不算招工。我一个兄弟是那儿的工人,他手底下有个伙计回老家伺候老婆月子,请了几个月的假,他就想找个替补的顶一段时间,算是私招吧,没往外说。”
矛毅点头:“活儿倒是可以,管不管吃?”
“管。还管住。”胖女人上下看了看矛毅,问,“你是不是外地的啊,来巡城打工?”
矛毅点头:“是外地,不过来这儿不是为了打工。”
“那是什么?”
矛毅没回答,岔到另一个问题:“我听说下一次井好久都不能上来,有没有别的部门?起码……工作时间自由一点的那种。”
胖女人想了会,一拍桌子:“还真有!哎呀,你真是赶巧了呀,我兄弟上礼拜回家拿衣服的时候还跟我嘟囔来着,说矿上食堂走了一个大师傅,少一个人忙不过来,连伙食都变差了。你会做饭吗,切菜什么的会吧?这个倒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你不是正式工,每天只要十点多过去,去食堂里帮帮忙就行了。”xǐυmь.℃òm
这个可以。
矛毅出身鄂伦春,从小就精通打猎、处理肉食,拿刀的活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于是胖女人就把号码给了他。
一点多,矛毅拿着报纸出店。
那份报纸没有太大用了,他仰脖子瞅了眼天,把报纸铺开,盖在脑袋上往回走。
走了没多久,胖女人拿着钱追出来。
她站在路边,焦急地往四周看,可惜行人寥寥,哪还有矛毅的影子。
最后只能嘟囔一句“多给了两块”,挪着步回了店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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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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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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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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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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