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想法在此刻显然是不现实的。尤鹤表现出同化迹象后,双胞胎愣是从空余的两个药瓶中搜刮出几小滴药液,涂在尤鹤的伤口周围。
陈雪岁这才发现,尤鹤之前拿的空瓶确实是药剂瓶没错,只是里面的药剂早就涂给了熊南南。尤鹤也确实涂了药剂没错,他用的也是同现在这般,从最后的空瓶中兑出的稀释的药剂。
队伍一刻不敢耽搁,陈雪岁背起尤鹤就往楼下冲。队伍由隋学晨开头。本来是泡泡想冲前边的,却被少女反对。隋学晨说得义正辞严,意外得正经,强硬地让泡泡与双胞胎一起垫后。
或许临近通关,队伍运气意外地好,下楼时都没遇到病人。
在陈雪岁背上的尤鹤从最开始的呻吟逐渐转为嗬嗬的气音,气音所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双胞胎不停地同尤鹤说话,试图不让他睡过去。
“副队,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出口了!”熊北北说。
“嗬。”我知道。
“你别睡啊,睡了我们就功亏一篑了!”熊南南急道。
“嗬。”我醒着呢。
“已经到二楼了,就快到门口。”泡泡的语气看似冷静,却带着些焦急。
“嗬……”知道的……我尽力……
“副、尤鹤!”陈雪岁忽然大声喊尤鹤的名字,脑袋搭在她头上的尤鹤蓦地被吓了个激灵,“你醒着。”
当然醒着。尤鹤浑浑噩噩地想,却只能发出一声“嗬”做回应。
陈雪岁三两步跨过最后一阶楼梯,走向大厅的动作倏地顿住,差点撞上前边的隋学晨。
隋学晨紧皱眉头,面色难看地侧身,无声地告诉众人大厅的情况。
大厅内一片狼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与被同化的参与者游走,病号服被暗红黑褐的血迹染得看不出原样。地面也有死去的尸体,病人走过它们时不免被绊到,随后毫无所觉地踩到那些肉上。
看起来早先听陈雪岁的话来到一楼大厅藏匿的参与者们,被病人发现围剿。或许时间才过去不久,病人还徘徊在这里。
“怎么回事!”熊北北低声惊呼。
陈雪岁顿了一秒,越过隋学晨,冲进大厅。
她听见双胞胎和隋学晨倒抽气声,却没有时间解释。留给尤鹤的时间不多了,她没空等病人散开,她必须争分夺秒。
陈雪岁毫不掩饰她的动静。运动鞋踏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极轻的摩擦声。可这声音对于异化的病人来说已经足够,陈雪岁跑出没两步,最近的病人向她扑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尤鹤,你撑住,不然我就白拼了哈。”闪过病人袭击,陈雪岁知道自己暴露,干脆自暴自弃地和尤鹤说话,“上回你从七楼背我下来,这回轮到我了哈。”
这一次陈雪岁的闪躲慢了半拍,病人尖锐的指甲剜去她手背一块皮肉。陈雪岁咽下闷哼,甚至有闲心想这肯定比泡泡姐自残痛多了。
“你说你好歹警校毕业,可别撑不过我区区一个医学生啊。这要是说出去,可不被人笑掉大牙。”
病人的指甲又一次落到陈雪岁的身上,这次陈雪岁运气不好,指甲刺入她的肉里,剧痛让她的手送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尤鹤从她背上滑了下去。
陈雪岁一咬牙,放弃防御,转身拖起尤鹤。她闻见病人嘴里的恶臭近在咫尺,就在她准备硬抗下这次撕咬时,大厅忽然响起少年的声音。
“哟呼——!”
像在和人打招呼一样,熊北北半点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甚至巴不得越大越好。在场往陈雪岁那赶去的病人动作皆有瞬间的停顿,陈雪岁趁这时间再次背起尤鹤,冲向大厅的出口。
“这儿啊——!!”
病人即将进入攻击距离,熊北北一个闪身,紧接着是另一头熊南南的呼声。
就像溜怪一样,病人们放弃溜走的熊北北,转而向熊南南跑去。
“嗬。”
尤鹤发出又一声气音,这次比以往更接近病人。陈雪岁刻意忘却身上的痛楚,望着十多米外的出口,咬牙切齿道:“尤鹤你醒着啊!”
因为受伤的原因,陈雪岁的体力加倍地从身上流失,几米的距离就让她不由气喘起来。背上好似背了一座大山,随时都能把她压垮。
“陈雪岁!”身边忽然传来泡泡的声音。出现重影的世界里,陈雪岁看见数个泡泡站在她身侧,帮她分担尤鹤的重量,“差最后一点了,坚持一下!”
陈雪岁踉跄一步,大脑已不能正常理解话了。她跌跌撞撞地同泡泡一起来到精神病院的出口,脱力地想要坐下。
但是不能。
停止运转的大脑执行最后的指令:把背上的人一起带进出口。
隋学晨输入密码,出口的大门打开。同时身后的病人如进入狂暴状态,速度瞬间提升数个档次。双胞胎停止之前的战术,飞快地往出口跑来。
被人拖进白光之时,陈雪岁听见她的身上又传来一声“嗬”,还有指甲陷入皮肉的痛感。
陈雪岁在纯白空间的地上躺了很久。
她的身体恢复如初,经历了生死逃亡的大脑却不肯工作。无尽的疲惫好似还存在,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放松。
出来之前最后一声的“嗬”不断回响在她的脑海。几乎与病人别无二致,轻轻短短的、纯靠呼气发出来的气音。
陈雪岁不敢想尤鹤有没有活下来。
在被病人抓伤、几乎要无力倒下的时候,她眼前放起走马灯般。记得的、忘却的,清楚的、模糊的,不同的画面一幕幕快速闪过,不同的情感冲向她的内心。
她看见第一格里,尤鹤独自面对怪物教师,叫她逃跑。
她看见第二格里,两人一起拖延怪物天使,争取时间。
她看见第三格,她半夜出门回来,差些误伤尤鹤,与这次有些相似。
第四格,与他一起拦下泡泡姐。
第五格,被他拼死救下。耳畔一遍遍重复他当时喊她名字的时候,好似遥远又近在身边。
第六,一同带领队伍。
第七,一同寻找线索,却没救下絮絮。
第八……这格……
“我带药了。”
他自然略带得意的语气让她完全忽略了他说谎的可能。
“嗬。”
那一声轻轻的气音,恍如炸弹,炸在陈雪岁耳边。
陈雪岁猛地睁开眼,望着纯白的空间好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怯弱恐慌的情绪从她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勇气。
再怎么着,方格世界还得继续闯下去。
陈雪岁跪坐在地上,面对奖励木盒,说出她想要的奖励。
——现实中,尤鹤的联系方式。
木盒开启,两张纸一左一右盛放其中。
陈雪岁粗略撇过,收好其中一张,将其妥帖放进背包内层。
至于另一张纸条,她扫了一眼,便走向下一方格。
无人的纯白空间,纸条静静地躺在木盒里。
许多不同的字迹一一写在纸条之上。
【我想要外界的热闹,不是这里的管束。
我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他们总不信我!这世界就没有公平了吗!
羊医生带来好吃的青草,我最喜欢羊医生。兔子护士是坏人,总给我打很疼很疼的药。牛院长有时候会来,还会送我好玩的玩具和糖果。
……
这所医院的所有人都不正常。吃人、实验、移植、贩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没有人管一管吗!】
如果陈雪岁还在,会发现最后的字,赫然是实习医生的笔迹。
连续三格没见过放晴的天气,陈雪岁对着明亮的世界,恍如隔世。
和煦的阳光照在陈雪岁的肌肤之上,传递来温暖的热量。时而微风吹拂,恬静得如同夏日的午后时光。
如果百米外不是充满西方文化气息的巨大古堡,四周不是有两米高的草墙,陈雪岁几乎以为自己回到现实世界了。
不知道尤鹤有没有过来。
陈雪岁沉重地想。
绕过两个拐角,陈雪岁来到古堡的大门前。厚实的大门紧闭,门上是对称的雕刻荆棘与花朵。荆棘中盛开瑰丽的花,门的颜色黑红,给人以不好的联想。
面对黑红的门,陈雪岁反而不敢推开。她怕里面找不到尤鹤的人影,怕最后听到的那一声是尤鹤意识消亡的叹息。
后来的参与者走近大门,还瞧着陈雪岁对着门发呆。他看看颜色诡异的门,再看看好像变成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的陈雪岁。
“你好?”
陈雪岁猛地回神。
那个参与者指指大门,“不能进去吗?”
陈雪岁反应过来,“啊,可以。”说着她握上门把,向里推开大门。
门内大厅,参与者们或分散或组队。参与者看了眼陈雪岁,像是奇怪她为什么发呆。不过也只是这样罢了,他很快走到厅内,找了处位置坐下。
方格世界里,六个人挤在一块实属少见。陈雪岁一眼便注意到那六人队伍,瞧见开朗笑着安慰队友们的男性时,陈雪岁的眼泪流了下来。
【小剧场】
尤鹤:论复活甲的重要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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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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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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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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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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