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十二方格>第三十章 溺水
  这次的梦境似乎少了什么。

  陈雪岁的梦境世界里一片黑暗。迷迷糊糊间,陈雪岁反应过来这次缺少的是梦的画面。

  梦里满是静谧与漆黑,没有士兵们的谈话,没有自然的声响。像是一人独处虚无,孤寂无边。

  陈雪岁在这片黑暗里走动,终于,远处出现星子般的亮光。她朝着亮光跑去,四周的黑暗伸出无数的手企图将她挽留。陈雪岁越跑越快,光从针尖大小逐渐能够容下她,那些手亦变得越来越激动,数次滑过陈雪岁的脚腕。

  即将越过亮光,陈雪岁被最后一只手抓住脚踝,她因此从亮光里滚了出来。陈雪岁下意识动了动身体,望着帐篷顶部,如劫后余生。

  是梦啊。

  陈雪岁从恐惧中渐渐回神,平复了下心情准备再入睡。忽然她发觉身边少了什么,本该睡在她左边的隋学晨不见踪影,毯子冰凉凉的,显然盖它的人离开有些时间了。琇書蛧

  等了几分钟,陈雪岁不见少女回来。陈雪岁出了帐篷,看到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的少女。

  “隋学晨你干嘛?”陈雪岁走到她身后问了一句。

  少女垂着头,长发遮住她的面容。好像地上有什么吸引她的注意力,又好像只是坐在这儿睡着了。

  “隋学晨?”陈雪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少女一动不动。陈雪岁当她睡着了,她稍微加重力气,“隋学晨,醒醒,去帐篷里睡,外边会感冒的。”

  夜里的平原虽然不冷,但微风不断,吹着一晚上容易着凉。

  少女仍是没反应。陈雪岁走到她身前,弯下腰准备叫醒她,少女忽的发出刺耳的叫声。

  “啊,啊,好痛,快走开!”少女像被捂住嘴发出的惨叫,吓得陈雪岁愣了片刻。少女猛地摇头,长发随她的动作乱摆。少女哭泣着说:“走开啊,走开!!”

  陈雪岁听少女的话后退两步,少女的痛哭这才变成小声的啜泣。陈雪岁走动的时候感到脚底沾了什么粘腻的东西,就见少女慢慢伏卧,像保护珍贵的东西,把陈雪岁刚刚站的草地用身体圈起来。

  “呜呜,呜……”少女爬在地上啜泣,发尾落到地上也不在意。她哭声断断续续,像极了半夜鬼故事专门出现的鬼哭声,搞得陈雪岁心里发毛,“隋学晨……?”

  少女忽然停止哭泣。她缓缓抬头,黑发之下露出一张扁平没有五官的脸,“我好痛啊。”

  陈雪岁看着那张脸背后一凉,后退了两步,正好看清“少女”身下散落的五官。那张红唇皮开肉绽,正从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沾血的唇一开一合,发出少女的声音,“姐,你踩到我的嘴了,我好痛啊。”

  无脸人低下头,将她视若珍宝的五官一一捡到怀中,陈雪岁不动声色地后退。陈雪岁看向帐篷的位置,却是直接看到无垠平原与深邃夜空相交的直线。整块平原上仅有她和无脸人两个活物,而她不知道该如何逃走。

  无脸人捡完她的五官,按在她如纸平整的脸上,可她把五官按错了位,整一四不像。

  鲜艳的红唇粘在她的额头,血液顺着流进两只竖放在脸颊两处的眼睛。红唇开闭,无脸人,不,或者称呼她为怪物更为合适。怪物继续说:“姐,我是不是弄错了,你帮我弄弄好不好?”

  怪物慢慢朝陈雪岁走来,乖巧地问:“好不好啊,姐?”

  陈雪岁转身就跑,可脚下的路在后退,她与怪物的距离没拉开一丁点,反而越来越近。陈雪岁看向身边流淌的河水,调转方向朝河水跑去。这一回她成功了,怪物慢慢落后。但临近河水,陈雪岁听到少女嘻嘻的笑声。

  “下去呀。”不知何时来到陈雪岁身后的怪物恶毒地笑着,“你下去呀。”

  怪物一手推在陈雪岁的背上,陈雪岁直接落入了水里。河水明明不急,却是限制了她的行动,下方更有泡肿般的滑腻的手争先恐后地将她拖进河底。水不断灌入陈雪岁的鼻腔,流入肺里。

  河水浸入陈雪岁的眼眶,酸涩的刺激感迫使她流出眼泪,泪水又与河水融为一体。陈雪岁眼前出现黑色细小的斑点,那些斑点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世界。

  隔着透明的河水,岸上的怪物用她五官诡异的脸俯视陈雪岁,额上的唇几乎咧到边缘。那张红唇微动,无声地对陈雪岁说:下去呀,他们在等着你呢。

  陈雪岁闭上了眼,意识慢慢消退。

  当再次见到光明时,恍如隔世。

  胸口还有闷闷的痛感,呼吸间气管带来刺痛,刺激陈雪岁的大脑。

  她艰难地睁开眼,入眼一片模糊的世界。跪坐在身边的女性见她醒来,大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祈裘。”

  陈雪岁一惊,发现自己在“梦境”之中。身体受她控制,她哑着嗓子问:“薇特奈?”

  “嗯!”薇特奈擦去额上的汗水,刚刚的急救耗费她太多体力,“你掉进水里,我差点以为你救不回来了。”

  陈雪岁不言。她不清楚自己为何进到了梦境世界,更不清楚该怎么出去。

  薇特奈看她苍白的脸色,以为她没缓过神来。薇特奈轻咬唇,愧疚地说:“祈裘,对不起。”

  陈雪岁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如果不是我哥哥的话……”薇特奈没再说下去。她坚定地与陈雪岁对视,证明自己想要道歉的决心。

  “……啊。”陈雪岁低低应了一声。她看着薇特奈脸上未愈的伤疤。薇特奈动作太急,擦脸时粗暴地扯开了伤口。陈雪岁说:“你伤口裂了。”

  薇特奈一愣,低声说:“谢谢。”她草草地用衣袖擦去血迹,“我知道他应该死了,他来复仇,可我不愿相信……”

  “你害祈裘差点因此丧命。”忽的身后有人说。陈雪岁这才注意到她们身后有其他人。那些人与她们一样的打扮,是陈雪岁梦里所见的深绿色军装。

  薇特奈露出惊慌与懊悔,“是我害得他死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尽管这个事实让她难受。

  “所以现在我们都会死,知道吗!薇特奈!”有人暴怒地喊。那人气得把他的腰带狠狠地甩在地上,用力跺脚,“你看看我们死了多少人!”

  薇特奈不语。陈雪岁下意识接道:“祭坛——”不是可以杀死薇特奈的哥哥吗?

  未等陈雪岁说完,她硬生生把话卡在喉咙里,像是气管里的水没出干净,她忍不住一阵咳嗽。

  “祭坛什么?”那人问道,回答他的是陈雪岁止不住的咳嗽。他切了一声,看向薇特奈,“祭坛怎么了?!”

  薇特奈闭上眼,不想说出这样的话,“祭坛可以杀死亡魂。”可以让他们摆脱她哥哥的虐杀。

  “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那人又气又喜。他捡起地上的腰带,对薇特奈举起。

  陈雪岁下意识想为薇特奈挡住士兵的暴虐,然而她的身体还在虚弱时候,没有那么迅速的反应。

  那根腰带最终没有落下来。那人瞪了薇特奈好一会儿,最后粗暴地把腰带绑在身上。

  其他士兵道:“我记得平原出口有座祭坛!走五天就能到!”他的话如振奋人心的药剂,士兵们之间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那还等什么,不快走吗?”

  “祈裘她还没好——”薇特奈说。

  “你背着。她是你哥哥害得,你自己负责。”暴怒的士兵蛮横地说。有了存活的机会,他对薇特奈的怒气还是一点不少。

  薇特奈默默搀扶起陈雪岁。陈雪岁已经停止咳嗽,她受着薇特奈的好意,默默听着耳边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话:“如果薇特奈不执意救你,你可活不过今天,祈裘。”

  是投票时出现的低沉嗓音,他继续说:“伤害薇特奈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

  陈雪岁想到今日的投票,五个死者的死亡是因为投过泡泡姐和尹朵。

  ……其实投梦境角色是薇特奈的泡泡姐才是真正的死亡条件吧。

  陈雪岁觉得自己真相了。

  “我向着你,祈裘。”低沉嗓音说,“希望你能让薇特奈活着出去。”

  “——否则,就算你逃离此处,我也能杀了你。”

  陈雪岁脊背一凉。说话人的恶意不加掩饰,一股恐惧直达陈雪岁的心灵。还不待她回话,薇特奈勾到一块石头,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天旋地转之间,陈雪岁的视野再度黑下。她感到自己仍在水里,随着河水上下浮沉。

  忽的她的周围出现一个泡泡,泡泡越变越大,将陈雪岁整个人与河水隔离开来。一只手抓住陈雪岁的手腕,把她拉出残暴的河水。

  尤鹤一口气拖起陈雪岁,双胞胎帮着让陈雪岁躺好。陈雪岁不断咳嗽,把灌入的水咳出来。

  稍稍舒服些须后,陈雪岁发现身边围着数个湿淋淋的人,数个湿淋淋的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陈雪岁:“……”

  湿透了的几个人:“……”

  隋学晨指着自己的头打破了沉默,“姐,你这儿有没有问题啊?”

  陈雪岁沉默了一下:“我很正常谢谢。”

  “那你大半夜大喊大叫突然跳河做什么,学泡泡姐来昨天那么一出吗。”隋学晨指着几百米外的扎营点,“你飘了这——么远,亏得副队有力气把你捞上来。”

  陈雪岁向尤鹤道谢,在隋学晨追问她到底怎么了,陈雪岁幽幽盯着她说:“我梦见你半夜起床。”

  隋学晨:“?”

  陈雪岁:“然后不要脸。”

  隋学晨:“???”

  陈雪岁逗完少女,收敛笑意,把梦里的场景告诉队伍。

  隋学晨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说这格boss神奇得很,第一次见护着参与者的boss。

  泡泡倒是淡定,对她拥有的特殊待遇没甚反应。说既然没事,回去继续睡,再不久就天亮了。

  几个湿透的人回去,看到几顶帐篷点亮,本该睡着的其他人隔着小口望着他们。陈雪岁心虚地移开了眼,看来自己之前的动静确实很大。

  幸好方格里没遇到认识的人,否则丢人丢大发了。

  换了衣服躺下,陈雪岁很快入眠。睡在她身边的隋学晨反而一直醒着,在她睡着的那刻,默默侧头盯着陈雪岁的睡颜。

  【小剧场】

  陈雪岁:你是妹控吗?

  boss:……

  泡泡:你是妹控吗?

  boss:妹妹说啥是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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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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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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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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