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砖向前延伸,不过十米的距离,那儿有一条长了些许青苔的阶梯。阶梯依山而上,最后隐入了茫茫白雾里。
陈雪岁站在一处无人的广场。除了前方的阶梯,四处都被白雾笼罩。这诡异的环境下,她一时连叫喊都忘记了。
陈雪岁尝试往四周走去。可她再往旁边走,也只是一步一步重复地跨过瓷砖,到不了广场的边缘。再看她与白雾的距离,和第一眼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在原地踏步。不过她离台阶的距离倒是远了,多少让她安心些——起码没有刷新她的世界观。
陈雪岁回到阶梯边,看起来只有上去才能得到答案。她赤脚踏上阶梯,冰凉滑腻的青苔与她的脚掌亲密接触,传来的触感不禁让陈雪岁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陈雪岁忍着恶心,抬起左脚,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右脚上,她与青苔的接触更是多了一些。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出现在了这里,只记得之前自己还在宿舍里睡觉,下一秒有了意识,她就穿着清凉的短袖短裤赤脚站在无人广场。
看了眼阶梯多长,陈雪岁没能从白雾里得出答案。她努力让自己忘掉脚底的青苔,一脸麻木地继续抬脚上去。
“别跑!”上方传来少女惊讶的声音,兼有杂乱匆忙的脚步声。陈雪岁抬头,仍没能从白雾中看出什么。不过这声喊倒是让陈雪岁知道这儿不止她一人。她对待青苔的排斥少了许多,加快速度上去。
约莫走了一分多钟,陈雪岁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是人喘着气,想说话又无法发音。一顿一顿的脚步声朝陈雪岁靠近,陈雪岁立刻戒备声音来源,然后看见白雾中一个人形出现。
待人影暴露出来,陈雪岁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原因无他,来的人身上鲜血淋漓,左臂缺了一个大口,面上被什么东西啃咬血肉模糊。
血人看见了人,跌跌撞撞地跑向陈雪岁。然而他体力终究不支,啪唧倒在地上。
陈雪岁看见血人背上的衣服稀烂,背面大小不一的伤口不断地渗血。眼见血人失血过多,出气多进气少了。
血人的嘴里发出同个调子的气音,不是喘气或吃痛的抽气,而是反复重复一个字。
见血人没有威胁,陈雪岁走到血人身前。“小?”陈雪岁疑惑地问道。血人的声音咻咻的,根本猜不出什么。
不过片刻,血人就断了气。
“啊,我就说别跑,自找死路吧。”方才出现的少女的声音这次清晰地响在陈雪岁身边。陈雪岁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女,少女也注意到了她,“你好,我隋学晨,你呢?”
“……陈雪岁。”
当着死人的面做自我介绍的感觉实在太奇怪,陈雪岁说了名字就不再多言。她绕过尸体上台阶,看了眼血脚印延伸出来的方向,“雾里有什么吗?”
隋学晨耸耸肩,不在意道:“鬼吧,或是怪物什么的。”
少女一脸淡定地说出颠覆陈雪岁三观的话,她面对死人无所谓的模样令陈雪岁多看了她一眼。长发,背着鼓囊囊的双肩包,和陈雪岁差不多高,年纪轻轻看起来比陈雪岁还小的样子。
隋学晨大方地让陈雪岁打量。她看了看陈雪岁沾了青苔的脚,取下背包翻找什么,“你是新进‘方格’的人吧。”Χiυmъ.cοΜ
陈雪岁没有反应,在隋学晨意料之中。隋学晨拿出运动鞋与袜子,递给陈雪岁,“‘方格’里总有人死亡,你要学会接受。嗯,玩儿多了,你就能和我一样了。”少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台阶还长,陈雪岁不拂了少女的好意,接过鞋袜穿在脚上。当然,她没忘提出自己的疑问,“方格?”
隋学晨带她一起往上走,“‘方格’,将死者会进的异世界。据说闯完十二方格,就能获得重生。不过‘方格’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则,如果违反了规则,死在了方格里,现实中的你也死了。”
隋学晨一番话令陈雪岁沉默。活了二十年,陈雪岁就没见过一次灵异事件,如今自己要实习了乍一来下超自然事件,她还是怀疑自己在梦里。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自建了一个队伍,互相努力总能闯过十二方格的——每个方格内有个‘出口’,从出口出去就算闯过一格。”隋学晨又向陈雪岁介绍起自己的队伍来。按她的说法,队伍是上个方格里建的,目前只有三人。不过队长已经过了两个方格,有一定的领导能力,他们上个方格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隋学晨是才进第二方格的孩子,却表现得成熟老练,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脑里缺根弦。一路上隋学晨叽叽喳喳活泼得像只不知倦的小鸟,自来熟地和陈雪岁说队伍的事情,“我更喜欢副队尤鹤,他是警校的呢,可帅气了。尤鹤和队长泡泡姐是老乡,都在一个城市。不知道那儿怎么了,上个方格里可多那的人了。”
陈雪岁心头一动,忽然觉得隋学晨口中的城市就是自己学校的位置。她问了隋学晨,隋学晨爽快地说出来一个地名。
陈雪岁:“……”
“雪岁姐你怎么了?”隋学晨问道。
陈雪岁:“好巧,我也是那儿的人。”
隋学晨:“……”
说到从哪儿来,陈雪岁想了想自己来方格前的事情。
端午放假,陈雪岁没有回家。午间窝在宿舍睡觉。恍惚间她梦见自己从高楼上摔下,还有小石头砸在自己身上,就陷入了沉睡。再有意识,自己就站在无人广场上。
不过来前的事陈雪岁没和少女说。一来说了没用,二来少女可能还要无聊地刨根问底些什么。
陈雪岁在隋学晨念叨“你们市干了什么批量进人”“泡泡姐脑子有病”“我还小啊为什么要进方格受苦哭唧唧”等各种没营养的背景音下,走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片开阔的平地,远离她们的地方有围墙圈起巨大的楼房。楼房是上世纪的老旧款式,色调灰白,外围没有任何装饰物,像一位被世界遗忘的老人。房子一共七层,隔着老远的距离,陈雪岁都能听到里边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知楼房里住着多少孩子。
隋学晨看了眼突兀出现在山顶的楼房,马上转移注意到四周寻找另外的队友。“副队!泡泡姐!”她眼尖地从围墙外聚集的人群里找出两人,拉着陈雪岁哒哒哒地跑过去。
若非之前隋学晨说过自己年满十八,陈雪岁肯定要怀疑少女是不是高中都没上。这样幼稚的性情,哪有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副队!我抓了个队员进来!”隋学晨急刹车在尤鹤半米外,眨眼一个标准的敬礼,可说出的话却和她严肃的举动大相庭径。陈雪岁在她身后露出奇怪的表情,“抓”了个队员……感情在少女的眼里,她是用来“抓”的吗?
尤鹤轻拍了下不着调的少女的头,笑着对陈雪岁伸出手,“您好,我叫尤鹤。”他一副俊朗阳光的外貌,搭配上浅浅的笑,就像言情剧里的男主那样让人生出好感。
陈雪岁与他握了握手,道:“陈雪岁。”
队长这时候带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走来。队长扎着一头高马尾,身上穿的是运动服,面容清秀温和,同样是让人忍不住亲近的类型。
“新来的,双胞胎。熊北北哥哥,熊南南弟弟。”队长分别指了十五六岁的两个少年,算是向大家介绍了。她又向陈雪岁介绍自己,“你可以称呼我泡泡。”
“泡泡……”陈雪岁叫得有点羞耻的感觉,这种童年常见的昵称想也不想就知道不是队长的真名。好在尤鹤与泡泡初见时也是这么个想法,他颇有同感地拍了拍陈雪岁的肩,道:“也可以叫泡泡姐,她可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嘿嘿。”
“泡泡姐。”陈雪岁果断改口。
泡泡瞥了眼嘿嘿笑的尤鹤,想要说什么,围墙的铁门发出刺耳难听的吱呀声打断了她的话。
教师打扮的男人站在门口,手上抓着两本课本。他小喘着气,额前的碎发粘成几缕,环视一圈外边的人们,清点来的人数。
片刻后,教师叹了口气,道:“二十三个……你们遇上‘那东西’了啊。”
教师的话令现场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陈雪岁观察在场人的表情,茫然无助的居多,少数是泡泡姐尤鹤他们一样微皱眉头的。
尤鹤看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隋学晨,后者被盯得压力山大,吐了吐舌头道:“我劝过那人别往白雾跑的,可他不听,愣是说我们绑架他要跑,我有什么办法。”
新人不听劝自作死,这让尤鹤没得说她。就算隋学晨把新人拉回来,难保新人不在其他环节里丢了性命。
“什么,什么‘那东西’?你说清楚!”一个男人还有没搞清楚状况,跟在男人身后囔囔。
教师理都没理他,自顾自说道:“‘那东西’无法进入校内,你们不离开围墙就没事。”
教师话音刚落,男人脚底抹油似的下一秒就进了学校。有人发出嗤笑声,嘲笑男人没胆力。就凭教师含糊其辞的话,谁知道本来该有多少人到这里?
教师将他们引进校内。学校分前后操场,教师径直带他们走向位处中间的楼房。
前操场上有两个篮球场,四个篮框孤零零地立在两头。走进学校,孩子们的欢笑声更甚,陈雪岁试图在校内发现点东西,结果是什么线索也没有。这儿只有中间那栋教学楼,其余根本没有建筑物。围墙像是一道有魔力的分界线,浓厚的白雾无法越过围墙进来,是以陈雪岁能够看清校内的模样。
陈雪岁觉得环境有些眼熟。她想起自己的小学,也是分前后操场,前操场也是有两个篮球场。不过不同的是教学楼没有那么高大,边上也还有一栋宿舍楼。
在他们还在操场时,学校打铃上了课。热闹的校园氛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寂静。这种极端的转换众人都感到了不适,仿佛孩子突然消失才这样导致的。有人透过窗户看教室内部,孩子们乖乖巧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非什么凭空消失。
一打铃就停下自己的事情,整个环境陷入安静,在任何一所学校里这都是很不正常的事情。陈雪岁试图在那些孩子的表情上发现端倪,然而他们面色平静,偶尔还有活泼好动的看到他们,眼神中流露出的好奇并不像被胁迫控制的样子。
但更多的,孩子们的视线是落在走在最前的教师身上,满是孺慕敬仰之情。如果不是在上课,他们估计已经冲出教室把教师围个里三圈外三圈了。
【小剧场】
隋学晨:我有一个小队员我从来也不抓~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抓来充业绩~
陈雪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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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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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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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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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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