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抚了把汗,望着风暴中的卫玺,陡然生出一种前途漫漫、凶险异常的感慨。
不过感慨归感慨,现实还是要勇敢面对。我强行回忆起先前厨房杀蛇的壮烈场景,又强行告诉自己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是条大点还能一飞冲天的蛇而已。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先人伯伯取名字真写实真贴切,嗯,就是飞天巨蟒,一点儿不含糊。
一道金色的剑光隔空劈来,巨蟒灵活地闪过,整个身体柔软而又有韧性,阴冷的眼神闪烁着,露出凶光,鲜红的信子一伸一缩,发出“呲呲”的声音。
卫玺又是一挥,第二道剑光猛地劈来,巨蟒再一次躲开,全身肌肉都紧绷着,伺机给对方致命一击。
更强的剑气形成一道光墙,卫玺手持宝剑,携裹巨大的能量飞来。巨蟒似乎有些不屑,嘴中一声低吼,喷出白色的水柱,一时间碧谭波涛汹涌,风声大作,卫玺被淹没在风潮里。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片刻后,卫玺冲出风潮与那巨蟒继续缠斗,速度之快、动作变幻之迅猛,我已全然看不清,只能偶尔捕捉到一丝剑光或者蛇影,看得人胆战心惊战栗不已。
我站在山崖上抓耳挠腮,想着要怎样才能给巨蟒致命一击,正在思考着,卫玺突然对我大声道:“辛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命令的口吻中透着严肃的语气,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但这一回我再不会留他一个人,我念出一大串咒语,打算用风雷咒劈死巨蟒。
卫玺带着略微嘶哑的声音肃然道:“快走!”
说话间,巨蟒趁机用蛇尾猛力一扫,卫玺重重地跌在崖壁上,直落入波涛里,巨蟒中了雷咒却没什么反应,大口一张,露出森然的血色,潜入水中,仿佛要吞噬万物。
我感到大事不妙,最厉害的风雷咒竟然完全伤不了它,心急火燎间只好摸出身上唯一的法器长生瓶,只等那巨蟒一出来就拿瓶子砸它七寸,可水面却越来越归于平静,只隐隐可见碧水深处有一庞然大物在飞速游动,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样下去卫玺的力气会迅速耗尽,比游泳人终归赢不了蛇。
我将长生瓶变大搅动夷水,水面登时卷起巨大漩涡,巨蟒终于受不住自水中飞出,卫玺紧跟其后持宝剑向它刺去,巨蟒又欲猛扫蛇尾,我便将长生瓶重重砸向它七寸处。
巨蟒震怒,发出低低的喷气声,转头向我飞快袭来,我心里直呼要死,因为手上已经连一根棍棍都没有,眼看血盆大口越来越清晰,正要将我吞没,听见极闷一声,宝剑穿过了巨蟒的脊骨。
“啊,是卫玺!”
“快躲开!”
巨蟒碗似的大眼登时敛了红光,在它倒下前我连滚带爬退到边上草堆里,还不敢完全放松,又用长生瓶敲打它七寸处,一颗金灿灿的内丹竟然被吸进瓶中。
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好家伙,原来第三味长生药就是它的内丹!”
卫玺回到地面,浑身已经湿透,我跑过去问他:“你伤到哪里没有,我刚刚看见大蛇尾巴打中你了。”
卫玺一脸关切:“我没事,你呢,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当然没事啊,我就一直站在这块山包上。”
卫玺眼望着我,伸手摘下我头上一棵干草,一片黄叶,沉声道:“你怎么不听话呢,为什么不在客栈等我回来?”
我道:“你放心不下我,我也放心不下你啊。来,快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卫玺小脸一红:“脱衣服就不用了吧,我没有受伤。”
我义正言辞表示:“我不放心,因为你总是对我说善意的谎言,我觉得还是亲自确认一下比较好。所以别挣扎了,快脱。”
卫玺正经道:“我真的没事,倒是你,刚才吓坏了吧,你不应该来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
“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怎么办才好?”
我有些激动地打断他,双手摸了摸他后背,又顺着摸向前胸,道:“刚才蛇尾是扫到哪里了呢,被那么大条蛇打中得有多疼,我来看看。”
我正要强行扯开前胸的衣服,双手被卫玺一把握住,他咳了咳,哭笑不得地问:“辛阿,你的手,放在哪里的?”
我老脸一热,视线从湿衣下的身形转移,无辜地看向他,道:“我的手手,准备撤了。”
撤了撤了,去给沈西岭的宝贝媳妇儿摘蝴蝶兰。
我们摘完蝴蝶兰就直奔梁州,一路我虽都没能给卫玺扒衣检查身体,但看他步履稳健,精神尚好,我也就放心了。
回到沈家陌梨院,沈西岭十分高兴对我道:“辛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哥哥我就准备成立敢死队去救你。”
说着又转向卫玺细细打量:“啧啧,原来蝴蝶兰成精了,竟化作一位风采高雅的公子。辛阿,咱们把蝴蝶兰切一半做药,留一半给你带回去玩好不好?”
我听了觉得好笑,沈西岭竟把卫玺当成了蝴蝶兰精,又转头去看卫玺,才发现他一脸漠然,完全不理会沈西岭的满脸笑意。
我心里犯起嘀咕,也没好意思当面问他怎么了,只将蝴蝶兰的果实丢给西岭兄道:“这个你拿好,快去给凝云疗伤。”
沈西岭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公子不是蝴蝶兰变的啊。”
话落,卫玺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无比,沈西岭面露尴尬之色,我赶紧打圆场道:“菜豆儿呢,快把菜豆儿抱过来,最好将袁清道长也请过来,我们有几笔帐要算。”
沈西岭道:“智仁将菜豆儿照顾得很好,他很快就过来,至于袁清道长……”
我问:“臭道士怎么了,他是吃饭暴毙了还是喝水噎死了?”
沈西岭两手一摊,“没有暴毙也没有噎死,他跑路了。昨天夜里就不见人影,出去找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我将手指握得咔咔响,忍不住恶狠狠道:“算他识相跑得快,没等我和卫玺一起来收拾他。”
沈西岭突然眼睛一亮,道:“卫玺?你说这位公子就是卫玺公子吗?”
我点点头,沈西岭一脸谄媚走到卫玺跟前,“在下西岭兄,久仰公子大名。”
卫玺听了,淡淡地哦一声,转头不去看他。
沈西岭一脸郁闷又不好发作,瘪嘴看向我,我只好对卫玺道:“这位西岭兄为人很好,一直以来都多亏他收留、照顾我,他也十分仰慕你,想与你结交呢。”
卫玺终于作出回应,仍然淡淡地:“有劳公子照顾辛阿,多谢。”
沈西岭垂头丧气,我朝他微笑,意思是我已经尽力了,大哥。
正在这时,沈智仁抱着菜豆儿走进来,打破了现场尴尬局面。
“辛阿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菜豆儿已没有大碍。”
我接过菜豆儿感激道:“智仁兄,谢谢你。”
智仁兄看着我愣了会儿神,然后又看向身边的卫玺,问:“辛阿姑娘,这位公子是谁?”
沈西岭抢答:“表弟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卫玺公子。”
智仁兄拱手做礼,道:“卫公子,在下沈智仁。”
卫玺也还礼,道:“有劳公子出手相救,不胜感激。”
这番卫玺和沈智仁的正常交流让我放心不少,只有沈西岭见卫玺差别对待很有些沮丧,估摸自己思考了一下人生,想清楚了,走到我面前十分诚恳道:“妹子,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一个人去蝴蝶崖,我脑子不清醒,糊涂透顶,竟然置你于险地。还好你平安回来了,否则我这辈子良心难安,我和凝云都不会好过的。”
我心里一沉,复杂的心绪涌上来。
原本我已不抱希望能听见这样的话,也不打算在意这些,所谓细节,但既然沈西岭说出来了,并且说得相当诚恳,我就会彻底释然,毕竟我这位好大哥只要碰到与凝云有关的事,脑子就不太清醒。
沈西岭又嬉皮笑脸道:“妹子,你还愿意住在暖杏院吗?只要你愿意……”
卫玺即刻打断:“她不会住在这里。”
沈西岭尴尬地笑笑:“无妨,哥哥的家永远欢迎你回来,想住多久住多久。”
我笑着道:“好啊,下次回来把你家好吃的吃光。”
沈西岭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不怕你吃光,哥哥等你回来。”
我知道,这便算是我和沈西岭之间的告别了。
智仁兄走近,手有些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看得出他犹豫过一番才开口道:“辛阿姑娘,你住哪里,我可以去找你吗?”
我抚弄菜豆儿的手停下来,抬起眼睛望住他,那双瞳仁清澈雪亮,眼角有些湿润。
我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可是,我还不知道要住哪儿啊。”说着转向卫玺,“你说我们住哪儿呢?”
这个答案明显不会让人满意,卫玺也十分配合地,没有就此问题作出回答,我想,我们的态度应该已经说明一切了。m.xiumb.com
智仁兄模样有些颓唐,沉默半晌问:“想念菜豆儿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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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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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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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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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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