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许诺可以确定了,这家伙肯定还没清醒。
她觉得有趣,于是顺着他说。
“你怎么帮我治他啊。”
“敲打他一下,让他不敢再惹你。”
林总裁这会倒是起范了,他眯眯眼睛,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还敢再犯,就给他开掉。”
许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人,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逗我玩吗。”
林穆然皱着眉,很认真地看她。满脸都写着没开玩笑。
“能让他欺负着了,我还是许诺吗。”
许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了她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温柔。
她扶着林穆然的后背,让他躺好,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林穆然望着许诺的脸,半晌,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许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
“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
许诺眼神微动。
“你烧糊涂了。”
“没有。”林穆然闭上眼睛,手臂搭在额头上,喉结上下一动,“我没说胡话。”
还没说呢。
许诺不置可否地笑笑。堂堂林总裁,生起病来是这幅扒着人不让走的样子,说出去谁信。
不过说到底,他会生病,起因还是在她身上。
许诺单手托着下巴,轻叹了口气。
他以前生病的时候,都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那么苛待他的林家,会不会有人能像这样,一直守在他身边。
“你在想什么。”
林穆然问。
“我在想,你以后不能对谁都这么操心操肺。”许诺撇开目光,让视线定格在窗帘的印花上,“你应该先让自己好,然后再对别人好。不然总像这样照顾别人,不顾自己的安全,你身边的人也会担心的。”
这次的事,包括之前在赵雅萱家门口斗歹徒的经历,都包含在许诺的表述意思内。
换言之,她很敬佩林穆然这种热心的品质,但出于种种私心,她还是希望他能量力而行。
不知道现在的对话,他病愈清醒之后还能不能记得。
许诺甚至担心他是不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然而当许诺把目光从窗帘印花,移回到林穆然脸上时,却与他的目光相撞。
这种不加任何掩饰,炙热的凝视,让许诺心脏一缩。
“你会担心吗。”
如此直白的提问,险些让许诺以为,自己藏在心里的感情被正主发现了。
她强迫自己迎着林穆然的目光,镇定作答。
“你已经是我许诺盖章认证过的朋友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可能不担心。”
林穆然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
许诺微怔,然而紧接着,她听到床上这个男人,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对她说:“比起这个,你要不要抽时间考虑一下,我们的孩子以后上什么学校,结婚纪念日在哪举办,酒宴上的鸡尾酒,想买哪个牌子?”
“……什么。”
许诺以为自己幻听了。
林穆然没有睁眼,大概因为身体不舒服,他的眉头下意识地微微皱了一下。
“我是说——”
许诺的潜意识提醒她,她现在应该马上离开原地,找什么借口都好,走出这个房间。
然而她却怎么也移动不了脚步。
她想把他的下文听完。
“我是说。”林穆然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然而许诺还是把每一个字都听清了,“如果你能明白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那该有多好。”
这之后,许诺在林穆然床边坐了许久。
林穆然说完那句话很快就睡着了,是的,很不负责任地睡着了。
不过许诺很庆幸这一点。
至少这样,她就不用纠结下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许诺设想过,如果真的从林穆然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在那一瞬间,除了高兴,没有其他的。
是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呢。
·
下午四点多,林穆然的体温终于降回到正常范围内。
意识慢慢回归躯体,林穆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
他这一觉睡了多久。
五感回笼,林穆然稍微一动,就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出了很多汗,连贴身的衣服也都湿透了,然而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一丁点凉气都没溜进去。
他向手边看去,发现许诺正趴在他的床边,身上穿着工作服,头发松松垮垮的,有些凌乱。
而他原本整洁干净的房间,就仿佛被什么轰炸过一样。
药箱倒在桌上,各种家中常备药摆了一桌,椅子上是他的天蓝色手盆,里面呈着干净的水,地上洒得到处是水渍。
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额头,上面果然贴着一个冰凉的湿毛巾。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穆然躺了一会,然后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
尽力不打扰到许诺睡觉,林穆然把毛巾放进水盆里,又从衣柜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去洗手间换了出来。
关上洗手间门的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他刚才换下来这套衣服,似乎,不是他睡前穿的。
不会吧。
穿过客厅,林穆然望向睡在他床边的许诺。
在意识到身上的衣服可能是许诺给换的之后,除了震惊和害羞,林穆然心里最多的,竟然是种神经紧绷的感觉。
这真是太糟糕了。
他要怎么做,才能告诉她男女大防的必要性。
今天躺在病榻上的人是他,要是换了别人呢,她也会毫不顾忌地帮人换衣服吗。
正在林穆然一头官司的时候,许诺醒来。
她揉揉眼睛,发现林穆然不在床上,往外一看,人正站在洗手间门口,呆呆地对着换下来的衬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醒了。”
许诺的声音把林穆然唤回神。
他清清嗓子,嗯了一声。然后撇开目光,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许诺。
“还难受吗。”
“不,已经好了。嗯,好像辛苦你照顾了……谢谢。”
许诺揉着额前的头发,一直走到林穆然跟前,倒了杯水,边喝边盯着他看,喝完忽然道:“你脸还是有点红,是不是烧还没退。”
“没有。”
林穆然觉得大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他笃定地摇摇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许诺凌乱的衣衫上移开。
许诺没有听信一派之言。她抬手,摸上林穆然额头的动作,自然得仿佛做了千百遍。
“嗯,确实不烧了。”
点点头,许诺又倒了一杯,搀上热水,调温后递给他:“邓云鹤说,发烧要多喝温水。”
林穆然接过,乖乖喝掉。
许诺看着林穆然几乎红到脖子根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三千度近视。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手足无措,不像他自己的时刻,多如牛毛。而她竟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林穆然果然还是没法假装不知道换衣服的事。
“那个,许诺。”
“怎么了。”
许诺折回林穆然的房间,看着一屋的狼藉,有点头疼。
然而她也不能让一个刚刚病愈的病号收拾。
叹口气,许诺认命地把药盒一个个放回到药箱里。
林穆然忙上前搭手,他踟蹰半天,最终选了个委婉的方式提起这事。
“我的衣服,换下来之后放在哪了。我,拿去洗。”
“不是你自己换的吗,你不知道放哪了?”
林穆然:???
“我自己换的?”
林穆然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往上拐了好几度。
“是啊。三点多的时候,你出了很多汗,说什么都要换衣服,然后就进里面换了。”
“……”
许诺盖好药箱的盖子,直起腰看他:“你不记得了?”
林穆然一时失语。他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这一段,然而没有。
他的上一段记忆,还是昨天半夜回来,草草洗澡入睡,心里记挂着怎么和许诺解释自己食言晚归。
“发烧这段时间的事,都不记得?”
“我说什么了。”
林穆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什么。”许诺忽然笑了一下,摇摇头。
这一笑,更让林穆然心里发毛了。
他开始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自己有可能说出最崩人设的话是什么。
该死的,他该不会在脑子一团浆糊的时候,把心意表明了吧。
“那个,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林穆然小心翼翼问。
“没有。”
许诺神色如常。
林穆然没看出什么异样,稍稍放下心。
然而下一秒,许诺突然握住他的手,让他脑子一木。
“你只是这样抓着我,说什么都不让我走而已。”
被许诺这么轻轻软软地握着,林穆然觉得心脏像是被谁攥紧了。
男人僵直紧张到几乎维持不住冷静表象,却仍然强撑着的样子,莫名取悦到了许诺。
她要收回前言。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愉悦的事情,应该是你知道自己喜欢的对象也喜欢你,而他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朋友找不到妈妈了。”许诺脸上带着笑,说不出是狡猾还是揶揄,“林总裁生病的时候,一直是这么缺爱的样子吗。”
但是就像她没有表明心迹一样,林穆然也没有在十足清醒的时候,向她表白。
也许,是和她一样,有什么让他也不能言明的原因存在着吧。
那么装作不知情,大概是对他们两个尚且都没准备好的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有意无意地,许诺再次逃避了直面这份感情的机会。
不过实打实的是,她明确了林穆然的心意,而这,确实让她所担忧的一切轻松了大半。
至少如果真到了一切挑开,而不得不改变些什么那一天,还有一个人,可以和她一起面对这些。
瞧,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开始信赖和依赖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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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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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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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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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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