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甲木咽了咽口水,问她:“要去看看吗?”
“不去,有什么好看的。”十得扯了他的衣角:“我好饿,有吃的吗?”
“这才酉时!”wWW.ΧìǔΜЬ.CǒΜ
天还未完全暗下来,街头人来人往,不少人刚买了菜,准备回家做饭。
“我怕我像那人一样饿死嘛!现在不吃一会儿没得吃了怎么办?”
“哪儿来的歪理!”
赵甲木将人拉走,在街边一个摊点坐下来,招呼小二上了两碗面,边吃边问她:“师父和你怎么说的?”
他还未起床就叫人拽了出来,一路颠簸到了成都,只大概将事情了解了个囫囵。
“还能怎么说,拿旺财逼着我来!”
赵甲木一愣,黑着脸问她:“旺财是谁?”
“你当狱卒当傻了吧?”十得大口吃着面,嘟嘟囔囔道:“叫旺财的还能是谁?”
赵甲木掰着手指细数:“东街的李旺财和瘸子旺财,西街老张家的独儿也叫旺财......”
“停!”十得瞪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图纸递给他,“你要闲得慌,赶紧找找这个地儿。”
接过鬼画符一般的图纸,赵甲木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画的什么玩意儿?”他问。
“许二邵死的地方,和贾昌盛埋他的地方。”十得吃完面,端着碗喝起了汤。
“等会儿,”赵甲木将图纸拍在桌上,质问她:“从你说不用去找住所我就很怀疑了,咱们来这趟,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十得一脸无辜,喝完汤打了个嗝,才悠悠回答他:“我没给你说吗?挖坟啊。”
“挖坟?!”赵甲木大惊。
“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着?”
赵甲木压低声音:“大老远跑到成都来挖坟?来宁这个老头子怎么想的?”
“我还纳闷呢。”十得舔舔嘴唇,望着赵甲木碗里的面意犹未尽。
“给你给你!”赵甲木嫌弃的将自己的面推给他,听见十得甜甜说一声“谢谢赵哥哥”,皱眉道:“我说呢,什么事情非得等到晚上动手。”
敢情是来挖坟的。
几句话的功夫,十得已经吃完了赵甲木的面,将碗推回去给他。
“汤给你。”
“真是谢谢你啊。”
“我喝不下了。”
“......”
喝完十得剩下的汤,赵甲木付给店家两文钱,顺道给店家看了图纸,确定了地图上表明的地点。
正准备走,见十得怔怔望着灯火通明的劝业场,赵甲木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背上布包,拉着十得走到劝业场门口摆摊的地方,选了一只簪花递给她。
“要不要?”他笑嘻嘻道。
“不要,不好看。”
赵甲木手中拿的簪花是镀银的,几朵别致的桃花簇拥在一团,吊了颗玉石坠子下来。
她在摊位前选了半晌,最后拿了一只雕了一朵小巧梅花的木簪,对他道:“我要这个。”
“哟,还会给我省钱了。”
赵甲木没有将手中的渡银簪花强推给她,付了木簪的钱,替她将木簪别在头上,顺道揉了她的头发。
“十得,等我有钱了,就带你去劝业场里面,要什么拿什么。”
“得了吧,你一个狱卒能有几个钱?”十得睨他一眼,谢过老板,将人拖走。
“我总有一天会当官的,”赵甲木十分笃定:“我家祖上一直是当官的!”
“别做白日梦了。”
“别不信啊,咱来打个赌,我要是没当上,这辈子任你使唤,我要是当上了,你就......”
“行行,赵大人,你说什么都行,现在我们可以去挖许二邵的坟了吗?”
赵甲木一愣,而后勾起了嘴角,眉眼间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说:“你自己答应的啊。”
“什么?”十得被他说得晕了头。
“我会当上大官的,你等我。”
“赵甲木。”十得停下脚步,神情严肃的望着他。
“嗯?”
“我觉得我带了个傻子出门。”
......
按照贾昌盛画的地图,许二邵死在西丁字街街尾一条名为黑死巷的巷子里,尸体被他埋在了离黑死巷不远的土坡上。
两人找到黑死巷已经亥时,正接近子时。
经过一整年,巷子里早已没了许二邵留下的任何痕迹,倒是有许多讨口的乞儿不嫌弃这里死过人,横七竖八的睡在地上,见着两个年轻人错入这里,两眼闪着猛兽遇见猎物的凶险的光。
“劳驾,”十得出声问道:“可有人见过许二邵?他昨天把东西落在我这里了,叫我来这里还给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了一张符纸,朝众人伸出手。
手中忽然轰的燃起了绿色火焰,照亮漆黑的巷子,照清了这些睡在巷子里蓬头垢面的乞儿,也照清了自己的脸和脖子上的红绳。
火光亮起,那些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的眼睛全都收了回去,一个个面露惊惧,直愣愣的盯着十得。
有几个待得时间久的,晓得十得口中的许二邵是何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猛一望见火光后头十得毫无血色的脸,吓得魂飞魄散,指着她便道:“鬼......鬼!有鬼!”
吓得众人连跪带爬逃出巷子。
待人都跑远了,十得忙丢掉手中的符纸,喊道:“烫烫烫烫烫......烫死我了!”
再一看手掌,已经红了一块。
赵甲木往她手心涂了紫草膏,无奈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吓唬他们做什么?下次白磷少倒点。”
“你没瞧见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吗?活像饿虎见着肥猪肉,我不吓唬他们,被他们吓唬的就是我们了。”十得愤愤不平,推开了赵甲木的手。
巷子里乱成一片,人多而杂,已经没有关于许二邵的气息。
她摆摆手:“直接去找他的坟吧。”
相比起黑死巷,许二邵的坟好找得多。沿着黑死巷往西走,有一个十来米高的土丘,土丘下面有一个三尺高的山神庙,遇见山神庙往左走,有一棵水桶粗细的榕树。
沿着榕树一直往上走,遇着一棵比榕树还粗壮的老槐树,许二邵就埋在这块槐树下。
确定了方向,赵甲木拿着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渐渐起了夜风,吹得人头皮发麻。槐树叶哗啦啦响着,像有人在哭。
赵甲木啐了一声:“你说这贾昌盛也够缺德的,哪有把人埋在槐树下的!”
他对十得道:“你符纸带够了吗?别一会儿我挖着挖着,起尸了!”
槐树。一木一鬼,自古为阴树,不吉利。没人用槐木做棺,也不会将槐树种在坟边上。有损阴德。
十得毫不在意,“一年,早烂成白骨了。”
也是因为烂得严重,时间太久的原因,十得隔着土层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讲坟挖开才能一试。
既是白骨,赵甲木手下也不留惜,一铲子下去,忽的听见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你干什么了?”十得一咕噜从地上爬起,忙上前去。
“挖坟啊......”
十得刨开泥土,先从土里拿出了半截白森森的骨头,再刨,指尖忽然一痛,渗出血来。
“嘶......”她收回手,血液已经染到了尸骨上。
风呼啦啦吹着,耳边渐渐响起了异样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起调,而后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拳脚踢打......不,还有枪声。
许二邵是被人用枪打死的。
“你没事吧?”赵甲木忙拿出白布给她包扎,“怎么不小心一点。有个瓷器和他埋在一起,被我挖破了。”
“瓷器?”十得嘴角带笑:“贾昌盛胆子这么小,难怪会自己吓自己。”
竟因为许二邵死了,就将那个瓷器和他葬在了一起。这可是几百块钱啊。
“可惜了。”她惋惜道。
“把土填回去吧,”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可以走了。”
“听完了?”赵甲木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快?”
“嗯,”十得道:“只要知道他的死和贾昌盛无关就行了,又不用管谁杀的他。”
“行。”赵甲木说着,一铲一铲将土重新填回去。
刚刚铲起土,余光却瞥见土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在被他不小心敲碎的瓷器里,露出了一个角,似乎是个香包。
他停住动作,把香包抽出来,拍去上面的土,奇怪道:“这是什么?”
十得回头,见着他手上的女式荷包,脑中一懵,问他:“哪儿来的?”
赵甲木指了指脚下的尸骨。
女式香包,很显然是给她的。
“我看看。”
十得接过香包。这是一个崭新的红色香包,双面没有绣花,十分朴素。她捏了捏,里面很空,有一颗指甲大小、珠子状的东西装在里面。
她打开香包,倒出了一颗朽旧的黄铜铃铛。
又是黄铜铃铛。
“看来你得替他找到凶手了。”赵甲木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十得皱眉,将自己口袋中的从女鲛人手上得到的黄铜铃铛倒出来对比,从大小到纹饰,两颗铃铛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十得微怔。
愣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去趟警局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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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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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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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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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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