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林青衣总是会保持着一份自己独有的清明头脑,即便是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
程盟并没有想过要欺骗林青衣些什么,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希望林青衣看见的他都是温文尔雅的,都是中规中矩的。他的心机谋略和不择手段,他希望林青衣这辈子都不要知道,为了他自己最后的尊严。
即便林青衣什么都没有说,程盟还是感觉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而且有可能是全部都猜到了。
实心眼儿如程盟,心里藏不住事,他轻声唤道:“青衣,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程盟都不愿意蒙骗林青衣,即便知道,会被她讨厌,他还是没办法心如止水的对她说谎。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不要后悔,我对你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要求,但是今天我想说一条,你答不答应。”从林青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程盟的心下有些不安,尤其是林青衣说,她什么都知道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胸口里蹦出来。
林青衣坐在一旁,看着程盟噤若寒蝉的样子,有些好笑,她硬生生忍住了,铁了心想吊他一会儿。
她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优哉游哉的啜饮,殊不知程盟胸中如擂鼓,紧张的后背冷汗直冒。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段时间这么想要升官发财,我自认为华蓥楼的生意还可以,足够应付我们之间的开销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林青衣顿了顿,眼神中似有不忍之意流露,她看向程盟,“而且我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你这么做最终的理由是因为我。”
程盟愣住了,他知道林青衣猜到了这些事情,却没想到,她居然看的这么透彻。
他急切的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我......”林青衣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林青衣倒了一杯茶给程盟,坐在了他的床边,轻声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也不管你在外面搞出多么大的风雨,我只要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你一定要记住,不管旁人怎么说你,不管发生什么,华蓥楼永远都是你的家。即便全天下都说你不好,我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两个人相识已久,这些话,平日里林青衣从来不说,如今乍然说了这么一通,她自己都有些不习惯,更何况是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的程盟。
但是林青衣亲眼看见,程盟的眼角有些泛红。
几乎僵直成木头人的林青衣在心中咆哮着,“别哭啊老板娘,你是男孩子啊!你是个男孩子啊!”
“那个......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你......总之你自己注意下吧。”林青衣说完这话便背过身去,两人都不说话,空气都跟着尴尬起来。安安静静的清晨,门外来来回回出门办事的京兆尹捕快,京城的一切都在复苏,而门内却是安静到落针可闻。
林青衣刚准备起身离去,就感觉到身旁人动了动,之后一只带着一层薄茧的书,覆在了林青衣的手上,惊得她全身的汗毛都起立站岗。
那人见她没有拒绝,便更加大胆起来,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程盟伸手从身后搂住了林青衣的腰,以一种极端保护的姿态,将她抱在怀里。
“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青衣我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但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做些事情,来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越往后说,程盟的声音越是低沉。他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机关算尽让本就同林青衣不般配的自己,变得更加一文不值。
她那么好,但是自己现在却如此不堪。
“我也很喜欢你,像你喜欢我一样的喜欢你。”林青衣转过身来,将程盟抱进怀里,“我啊,在遇见你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谈恋爱的,毕竟我是个从小就被算命的说,这辈子姻缘薄的人啊。我对过去的事情记得的不多,为数不多的事情都是从外祖家知道的,这件事让我一直以来都很自卑,直到后来遇见了你。”
要是程盟没记错的话,这是林青衣头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
“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可以喜欢上别人,而且也是可以被别人喜欢的。我当初发现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真的,我不骗你!”林青衣的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辉,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程盟的时候一样,惊喜期待,对老天爷充满了感激。
“后来啊,我就变得贪心了,希望能够离你越来越近,直到现在,我可以这样抱着你,你知道吗?你的存在在很多时候,让我觉得我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虽说是做红娘,可是林青衣从来不会煽情,也从来都懒得煽情,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不过在喜欢的人面前,什么原则都不成原则,什么坚持都溃败不成军。
“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问题,我从来没想过要你为了我怎么怎么样,我只是喜欢你,为什么要用喜欢你这个苍白的理由去束缚你。你开心我也开心,你不开心我就陪着你不开心。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做,不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我不会阻止。”林青衣轻轻在程盟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在他耳旁轻声问道:“我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盟的心早就化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真的不知道,林青衣为什么会这么好。
两人在房间里又腻歪了许久,一直等到太医来了,林青衣才有空闲的时候去京兆尹为自己准备的房间里换身衣服,洗个澡。
闻着自己身上的味儿林青衣就要疯了,想想刚刚程盟抱着自己的那个劲儿,她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他都不嫌有味儿的吗?”
烟火晚会上的刺杀案件,显然没有因为那几个蛮族死士身死而结束,皇帝以此事为由,在嘉峪关外又增添了不少的兵力,并且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大面积的清除蛮族刺客。
京兆尹多年来的碌碌无为终于被皇帝发现,京兆尹首府秦大人被褫夺了乌纱帽,变成了一彻头彻尾的庶人,而刚刚在烟火晚会上救了皇帝一命的程盟,则被破格提拔为京兆尹首府,并且赏赐了不少的金银财宝,算是全了程盟忠心护主的名声。
程盟上任当天处理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华蓥楼被烧一案,最后提议由京兆尹出资赞助华蓥楼重新整修宅子,按照华蓥楼主林青衣的意思来办,京兆尹算是嘉奖在平定蛮族死士一案上有功的普罗大众。
而在这条法令下达的时候,事件的主人公华蓥楼主林青衣正在华蓥楼的附楼里,做个吃了睡睡了吃的“职业无业游民”。
瘫在附楼临时闺房的林青衣享受着程盟一日十二个时辰的陪伴,享受着全华蓥楼最高级别的待遇,这两日心情很好,连带着烧了华蓥楼之后的那一丝丝的小愧疚都没有了。
林青衣的房间基本没有受损,所有的东西都在,小金叫了好些伙计把那房间里的东西都给林青衣搬了出来,堆放在这个临时房间里。
虽说是房间变了,但林青衣住着依旧是踏实的不行,还有老板娘相伴,整日心里都美滋滋的。
“小姐,说了很多次了,你现在嗓子还没好,不能吃那些油腻的东西!”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林青衣和小金最痛苦的时候。
林青衣伤了嗓子,之前本来都快好了,可是程盟一病之后,她也是好几天没好好休息,回了华蓥楼就发热了好几日,烧的嗓子有开始疼了。
看着林青衣的脸色,再看看程盟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初舍身救驾的人是林青衣呢。
这两日程盟身上的伤也没好利索,京兆尹也没什么事,他刚刚新官上任,想给大家伙儿一些适应的时间,便没有一直在休沐,正好有时间,他也可以好好的陪陪林青衣。
老大夫说嗓子没好的时候不要吃辛辣油腻不好消化的食物,最好是吃流食,不会太过伤嗓子,若是蹭伤了声带,以后说话的声音都会变得沙哑不堪。
虽说这话是有些危言耸听的味道,可是话却句句在理,旁人都紧张的不得了,倒是林青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xǐυmь.℃òm
自从那日她偷偷的吃了一块糖之后,程盟就给厨房带去了话,以后楼主的一日三餐,他要亲自过问。
京兆尹新任首府程大人兼华蓥楼老板娘发话了,厨房的那些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也是从那之后,林青衣的早午晚膳都变成了白粥和面条。
小金每日给林青衣送饭上来,总是要听一遍她的念叨:“小金我想吃肉,你跟厨房说说,让他们明天给我烧个什么酱肘子吃吃吧,我嗓子真的已经好了,不用再吃这些水货了。”已经十三日没有见到荤腥的林青衣觉得自己现在馋的能吃下一头牛,除了酱肘子之外,她还能一口气儿报出二十来样不带重复的荤食名字。
看着自家小姐受罪,小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也没办法啊,每天厨房做小姐的饭的时候,老板娘在一边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别说是酱肘子,就是想往里面加点肉星子都没门儿。
每每看着自家小姐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小金总是规劝道:“小姐,你想吃肉,找我没用,你去找大夫,不行去找程大人,你找我我也做不了主。再说了,我就是给您弄上来了,那您也吃不上。”小金越说越觉得自家小鸡的命苦,索性到最后就不说话了。
林青衣看着她的样子,整个人都蔫儿了问:“为什么啊?”小金用眼神示意林青衣看自己的身后,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之后,她就明白了。
前面有个软磨硬泡的,后面有个说一不二的,自己想吃肉,那还真的是想都不要想。
林青衣算是认命了,抱起那碗青菜粥,就着一盘子清炒豆芽一气儿给灌了下去。
一边灌,她一边在心里发誓,等将来病好了,绝对一辈子都不要吃炒豆芽了!
“好了好了,吃完了吃完了,端走端走,我不想再看见豆芽了。”林青衣一边碎碎念,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腹,相比于之前,她整个人都好像瘦了一圈。
不仅是腰细了,就连胸都好像变小了......
小金不由得宽慰道:“小姐你就知足吧,这炒豆芽里厨房还给你放了些油,按照程大人的意思,他连油都不想给你放来着,你知足吧。”小金一边摇头,一边收拾好了碗筷,径直出去了。
林青衣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无聊,想要找些书来看的时候,程盟走了进来。
他一直都在门口,看着林青衣灌下了一整碗的青菜粥,他也知道她憋着不吃荤腥难受,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也不想这样。
林青衣知道他进来,但是却一边儿表示都没有,她现在没有肉吃,心情很不好,谁都不想理,包括老板娘。
程盟看着她闹别扭的样子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嗯,是有些瘦了,脸上没肉了。”言语中调笑之意昭昭,林青衣立刻揪住他的手,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拍完之后是解气,但居然还有些心疼,还不忘了揉一揉。
两人的关系之前在京兆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新的进展,如今两人之间的态度相比于之前也更加的让人羡慕,林青衣很喜欢跟程盟呆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这是只有程盟的胸膛,才能给她的感觉。
程盟将林青衣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一边轻轻的揉捏,一边说道:“我早上去过老大夫那里了,他说,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吃肉了。”
淡淡的一句话,就结束了林青衣长达十三天吃斋念佛的日子,她立刻就从床上跳起来,搂住了程盟的脖子大喊,“万岁!”
窗外京城官道上是来来回回巡逻的京兆尹捕快,窗内是一对互相欢喜的恋人,正在庆祝来之不易的生活。
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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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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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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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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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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