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盟看着小先生这一脸愧对圣人的表情,觉得很奇怪,他觉得下次小先生讲课的时候自己也该偷空来听听。林青衣是世家小姐出身,诗词歌赋自然都是样样精通,自己若是将来想同她长久,还是要多多学习为妙。
小先生左顾右盼,就盼望着有个什么人什么事来把程盟叫走了才好,他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很多有关华蓥楼主和程捕头的坊间传闻,但大多都不实,他也懒得相信,如今正主猛然来自己这里跟自己证实了这件事,多多少少,他还是有些接受不来。
“程捕头当真没听错?是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这两句?”小先生还是不太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之后,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程捕头问我的这两句诗倒是不难,只是我实在不知楼主是何意思,所以不能随意揣测,不过我倒是可以跟程捕头说说这句诗的上一句和出处,你看可好?”
程盟点点头,他无所谓,只要是能知道意思就行,小先生轻声道:“这两句诗是出自杜甫的《饮中八仙歌》,这前一句是宗之潇洒美少年。”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崔宗之盛名满天下,程盟也有所耳闻,小先生眼睁睁的看着红晕一下子就漫过了程盟的头顶,后者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他打,四肢僵硬的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步子都迈的不坚定起来。
说实话,程盟其实是不知道林青衣心里在想什么的,不管程盟怎么努力,他就是觉得自己跟林青衣之间还差了点什么。
这不是林青衣的问题,是他的,是他的问题,而林青衣或许都不知道。
其实以程盟的理解来说,男女之事,总不该让女孩子先开口,姑娘家家的脸皮总是薄些。虽然林青衣不按常理出牌,没那么多的礼数规矩,做红娘也好,替人说媒拉纤儿也好,都是正经台面上的事情,可是自从跟程盟认识之后,坊间多了不少有关他们的传闻。不见得都是坏话,也不见得都是好话。
坊间的传闻,其实程盟和林青衣都听过不少,有说他们两人是互相倾慕,也有人说是之前程盟英雄救美,林青衣才会倾心至此,当然也有人说他们是什么暗自媾和罔顾伦理。
程盟自小没读过什么书,光学了一身的武艺,所以他一直不懂,为什么喜欢一个姑娘,不能天天去找她,为什么喜欢人不能大大方方的承认。还有他最不明白的一点,就是旁人做什么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关系。
每每听见那些人在背后对自己和林青衣指指点点的时候,他就真的很想冲上去跟那些人说,若是再让自己听见一次,他就让他们这些人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林青衣脾气好,性格好,不愿意在意这些事情,可是程盟不能不在意,旁人说他可以,但是不能说林青衣。在程盟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林青衣更加重要,就连皇帝都是如此。
一直以来,他都在默默的守护这林青衣还有华蓥楼,但是他从未想过将来。林青衣刚到京城这会儿,还没有跟程盟有那样的“枣树共识”的时候,程盟每天晚上都会在华蓥楼楼下看着,看着林青衣灭了烛火才会走。
后来两个人之间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交情,他就每日每日的守着枣树,等着林青衣。
人呐,生性就是贪婪的,跟林青衣没交集的时候,程盟想跟她有交集,有交集之后想在林青衣这里讨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而这样一个近乎无礼的要求都被林青衣默许遵守之后,他就想要得到更多。
得到她的人,得到她的心......
最后这个奢求,他一直都没敢想,他始终记得,林青衣出身世家,将来就算不嫁给世家公子,也绝对不会找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京兆尹捕头。
肖想这两个字如何写程盟还是知道的,他无意高攀林青衣和华蓥楼,也无意要在将来同什么世家公子之间起什么争执,他就想要林青衣好好的,他想一辈子守着林青衣,哪怕只是每日在枣树下看看她也行。
而如今,林青衣忽然对程盟说了这样的话,无论如何,程盟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无欲无求,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有点做作。
什么愿意一辈子守着林青衣,远远的看着她这种话,程盟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所思所想,这都是放屁,都是懦夫行径。
在他心里,他喜欢的,他就一定要想办法去争取,争取不到也不可惜,更何况依照目前的形式来分析,林青衣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再辜负了林青衣,他程盟简直是猪狗不如。
他站在中庭的空地上想了很久,不少来来往往的小伙计正忙着招呼客人,也没什么功夫搭理他,他也不理人,在中庭独自站了一盏茶的功夫。等他离开中庭的时候,有不少小伙计都纷纷驻足看他。
“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老板娘跟以前不一样了?”
“有感觉,就是不知道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啊。”
小伙计们的窃窃自语程盟听见了,但是没说什么,径直走了,留下那群小伙计们在原地大眼瞪小眼。xiumb.com
他路过厨房的时候,随意跟厨娘问了一句:“大娘,跟您打听个事儿,林小姐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糕点啊。”
那厨娘来华蓥楼好些年了,认识程盟,只是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出,她倒是有些惊讶。老厨娘仔细的想了想轻声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楼主不挑嘴,不是太甜的糕点她都挺喜欢的,若是非要说喜欢什么,楼主有段时间特别喜欢跟枣子有关的糕点,现在的口味也都差不多。一般情况下,若是楼主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都是厨房做了什么,剩了什么她就吃什么。”
老厨娘做糕点的手艺很好,当年林青衣回京城继承华蓥楼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特意请了老厨娘来帮忙。看着老厨娘手上动作纷飞,程盟忽然有些羡慕。
“楼主不喜欢麻烦我们,总是有什么就吃什么,很少挑嘴,若是真有什么想吃的,她也会提前给我说,让我闲下来的时候跟她做点。程捕头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厨娘虽说上了年纪,可是做糕点的手艺却日渐精进,人也是眼亮心明,程盟和林青衣那些事情,她早就看的一清二楚的。
程盟没说话,摇了摇头,老厨娘忽然笑了,轻声道:“程捕头对楼主费的心思那是没的说,我在华蓥楼时间虽然也不怎么长,但对楼主我也算是有些了解,她很少在一个人一件事上执着很久,大多数都是三天新鲜罢了。这么多年了,我就看过她对一个人上心,所以我希望这个人不要辜负了这么好的姑娘。”老厨娘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程盟,程盟看着老厨娘浑浊却带着光亮的眼神,知道她说的是自己,随后坦然一笑,声音中颇有些坚定道:“我知道,大娘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负了谁也不可能负了她。”
程盟这么坦诚的说了这样的话,倒是让老厨娘也有些意想不到,随后两人都笑了,老厨娘伸手端过一盘点心对程盟道:“楼主若是睡着了,就等她醒过来之后再给她吃,我看你们午膳吃的不多,楼主是个爱吃爱玩的,睡醒了没的吃总是不痛快。”
说完老厨娘就到一边去看自己的小徒弟刚刚捏的糕点去了,一边看,一边指导,程盟看了看手里的糕点,又看了看老厨娘和她的小徒弟,突然开口道:“大娘,我以后休沐的时候,能来找你学学怎么做糕点吗?”
饶是老厨娘知晓两人之间的这些事情,也不免被程盟惊着了。
世人皆说,君子远庖厨,虽说糕点这东西和庖丁不同,却无本质差异,程盟居然愿意为了林青衣做到这步田地,这的确让老厨娘惊讶无比。
“拜托您了。”程盟恭恭敬敬的对老厨娘行礼,老厨娘看他心意已决也无意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随他去了。
看了看手里的糕点,又看了看这偌大的华蓥楼,程盟暗暗在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给林青衣比这更好的生活,一定要让她跟自己在一起你之后,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他一定要做到!
他一步一步的迈上华蓥楼的台阶,那表情诚挚的就像是上山礼佛一样,仿佛他要去的不是林青衣的房间,而是大雄宝殿一般。
果然人就是不能闲着,一闲着就要闲出毛病来,自从上次在华蓥楼打定主意之后,程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的充实。早上他按时带人去巡街,在此之前先去华蓥楼的枣树下等着和林青衣问好,上次林青衣已经对着他说出了那样的句子,他也从老厨娘处得知了林青衣对他的感情,两人之间便将那最后一点的拘谨也去了。
偶尔他会给林青衣带些脂粉,珠花,文房四宝或是什么比较难得的书,他都会用个小布袋子包好,挂在华蓥楼楼下的那可枣树上,等到他走后林青衣会亲自下来取,在第二天早上,他会收到林青衣亲笔写下的字条。那字条会随着一个小锦囊从林青衣的窗口扔下来。
之后那锦囊会被原封不动的放进小布袋子里,随着程盟的里屋,一同送还到林青衣的手上。
带人巡街,偶尔陪着京兆尹首府一起升堂问审,中午去华蓥楼跟林青衣一同用午膳,陪着林青衣在房中坐坐,等到后者睡着了,他就去后院跟小孩子们一起听小先生讲课,等他们课散了,去厨房找老厨娘,拿林青衣今天下午的点心。若是林青衣对这盘点心表现出了稍多一点的喜爱,他都会偷偷的记下来。
休沐的时候,他会特意腾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跟老厨娘学习糕点,有时候会直接让老厨娘教他一些,他之前记下的林青衣特别爱吃的糕点。程盟脑子好使,学东西很快,一开始虽不得要领,可是时间久了,这些东西自然也难不倒他。
有事情做的日子,好像总是特别容易过去,等到程盟再看黄历的时候,发现再有两天,就是七夕了。
往年的七夕节,京城都会有烟花晚会,会有很多人来京城观看,有时候皇帝若是来了兴致也会来到城楼上,同百姓同乐,因此每年的七夕节,不仅是京城的百姓,邻近的几个州县的百姓若是有心也会来京城。
除了年下,七夕节的京城是一年那种最热闹的。
外乡人来到此处需要食宿,林青衣他们忙,程盟也不能闲着。京兆尹首当其冲负责京畿要务,七夕节别说是出门逛逛,所有休沐的衙役都要回来报道,所有人都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止有人趁这个时候为非作歹。
以往七夕节忙忙也就算了,心里没个牵挂,忙一忙能忘了那磨人的相思之苦。可是今年程盟不想忙,这是他跟林青衣互道心思之后的第一个七夕节,他想陪着林青衣好好逛逛,享受一番七夕节的好时光,可是却再也没了时间。
不仅是程盟没时间,林青衣也没心思在这个时候庆祝七夕节。金老板和王小姐的事情还没个定数,前两日她派人去王府问过了,王小姐身体已经转好,预计再有个十来日就能通江释平见面。
金老板那边,她也拜托了程盟去查,如今也没查出名堂来,这个时候让她去庆祝七夕节,她还不如呆在楼里照顾生意呢。
她说她不太在意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又说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其实程盟都明白,她不是不想跟自己一起出去玩儿,她是希望自己心里不要有负罪感。
林青衣总是这样,懂事的让他心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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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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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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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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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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