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温软,语气却带着淡淡疏离,还没等君离尘开口,便起身说道,“娘亲家乡在中原,尸身就不必葬在天山了,找个日子火化了吧,等回到中原后,再寻地安葬。”
君离尘想要扶她回去,江余笙执拗的避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墙壁一点点向前摸索。
君离尘看着她萧瑟的背影缓缓挪出暖阁,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他去江余笙房中探望她,江余笙多半都在装睡,平日那么活泼灵动的人,现在变得好像被抽空了活力,似一株枯死的植物一样。
君离尘也不戳穿她,每次去都只在她床边坐上半晌,然后静默离开。当君离尘离去后,江余笙那双眼睛就会睁开,无神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直到白素梅火化那日,江余笙全身缟素出现在灵堂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君离尘想去劝说,却被君溯之拦下,君溯之看着她跪在灵堂前一动不动的背影叹了口气,“你就让她跪吧,她的性情向她的娘亲,我们还未到天山时,刚过潮州,得知江宿死讯,她站在门口那棵梅树下整整站了一夜,谁劝也不肯听,直到早上的时候你饿醒了,嚎啕大哭不止,她才回屋去给你喂奶。”
君离尘阖眸低下头,“是我对不起她,我如果早点把她带回来,就不会……”
君溯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严肃起来,“别想太多,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收复故国,不是儿女情长。”
君离尘听后默然不语,君溯之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灵堂。
待白素梅丧事办完,天魔宫内也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君离尘白日里要处理公务,还要应对各地的加急信件,现在瑶光旧部已经占据了江南,江南那片鱼米之乡向来经不得战乱,地方太守直接出城告降,收复旧地竟十分顺畅。
未收复的地域只有京城附近主要城池和边塞周围,以及靠近南疆的领域。君离尘和君溯之商量下决定,先从京城战起,把失去的国家夺回来,再考虑周边城池的问题。
昨日三道加急令下,驻守在各地的瑶光军队纷纷朝京城外一百里的朔阳城外集合,君离尘也不再镇守天山云顶宫,带着瑶光旧臣集体到朔阳城迎战。
江余笙虽然目盲,可她的听觉却越来越好,她能感觉到君离尘每日来陪伴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都是行色匆匆,而她身边的人也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今天上午不知是谁打碎了一只杯子在她脚下,在场所有人都像受到了惊吓一片慌乱。
她反而最为淡定,“怎么了,不就是只杯子吗?”
屋内为首的侍女发了话,“谁打得还不快点收拾了,姑娘眼睛不方便,万一踩到了碎片,你们就等着宫主罚你们吧!”
江余笙听到那些人七手八脚的收拾完,刚准备回寝室休息,就听到一个侍女躲在柱子旁小声说道,“这宫主马上就要去攻打百里国,这胜了倒还好说,这要是败了,我们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宫主了?”xǐυmь.℃òm
“呸呸呸,乌鸦嘴,宫主怎么可能会败!”另一个侍女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百里国当年既然能将瑶光国攻破,就说明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视啊!如果宫主败了的话,我们天魔宫是不是也要受到牵连啊?我又不是它瑶光国的子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宫人,他们不会乱杀无辜的吧?”那侍女惊恐的说。
“唉,真要是那样的话,天山云顶宫肯定也就不复存在了……行了行了,干活去吧,哪来那么多想法。”另一个侍女道。
“也不知道这位江姑娘会不会跟去,不是说她是江宿大将军的女儿吗?”那个侍女的声音很细,听起来就知道应该年纪比较小,偏爱东想西想。
而另一个就比较稳重,“江姑娘眼睛都看不见,肯定是会留在云顶宫里的,再说,宫主也定舍不得带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那两个侍女边说便往远走,“真是上天见不得人圆满,江姑娘那么漂亮一个美人,眼睛却瞎了,好不容易回到天山云顶宫来,娘亲就死了,现在宫主也要离她而去,太可怜了……”
江余笙双手抱膝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听着她们的话,半晌后光着脚跑出了屋子。她心里乱作一团,若是君离尘这次又不告而别,再次把她扔下就跑,那她就真的无望了,她眼睛看不见,连这宫中都出不了,又该去何处找他?
她找不到路,只能在宫中乱窜,有好几次都险磕到了柱子上,君离尘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迷茫的往前走,而她前面就是一个冷潭。
君离尘连忙放下手中的笔,飞身过去将她拦住,愕然道,“阿笙,你怎么了?”
江余笙听到他的声音面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意,得知他还没有走,心中的慌乱也就随之消散而去,“哑巴,你是不是要走了?带上我一起走!”
君离尘皱着眉看她,“你如何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既然我知道了,你就休想抛下我一个人走掉!”江余笙说。
“阿笙,这次我真的不能带你走,前线很危险,你就留在云顶宫中,等到……”
还没等君离尘说完江余笙就神色激动的大喊,“又是这样!我就知道你又想把我一个人扔下,我是什么?累赘吗?为什么你一次次的把我抛下,你想等到事情都过去了再来接我,你就不怕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吗?”
“阿笙,你别胡说!”君离尘轻斥了句。
江余笙的双手紧抓住他的衣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君离尘,你是有多狠心,你在前线生死未卜,让我在这谁也不认识的天山苦等,等来的会是什么?如果你讨厌我,你就跟我直说好了,我自己会走的,不会留在这里招人烦!”
君离尘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说,“阿笙,我怎么会讨厌你,只是这一路上凶险万分,我自己都没有几分把握能活着回来,留你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如果我们战败,就会立刻派人带你撤离,你就当……从来不知自己的身份,做个寻常百姓好好活下去。”
江余笙的表情变得坚定而执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都死了,留我一个人活下去?我竟不知道我江余笙在你心里什么时候变成贪生怕死之徒了!君离尘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赢了,我陪你一同守着瑶光,你死了,我给你陪葬,你别想躲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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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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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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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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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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