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辉宏的宫殿是用千年不化的寒冰堆砌而成,每隔十步就会放上一个双龙吐翠的炬台,使殿内不分昼夜灯火通明。
君离尘坐在最上方的琉璃宝座上,脚下踩在波斯地毯,一手支颐靠在扶手上,慵懒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阿苏莫,你可知罪?”君离尘懒洋洋的开口,似在询问那人,又似心不在焉。
“属下何罪之有?”那被称阿苏莫的男子身披狼皮,头上还带着一顶狼头帽子,作为天狼族的族长,脸上画着浓墨重彩,被族人奉为最接近天神的人。如今他被点住几大穴道,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的废人,跪在君离尘脚下动弹不得,眼眸中却露出如饿狼般的凶狠。
“这是你们天狼族圣女交出来的天魔宫地形图,你那些谋反作乱的下属已经被左旗主全部拿下,你还想狡辩吗?”君离尘从怀中掏出王大娘临死前交给他的那块狼皮,扔到了阿苏莫的脚下。
阿苏莫看都没看那块狼皮一眼,唇角勾起一道邪肆的笑容,“少宫主,你果然见过阿苏娅这贱人了,她本是我族圣女,我们信奉她朝拜她,她却要和一个中原男子私奔,那孩子身上流着最脏的血,我难道不该杀他吗?”
君离尘懒得管他们族内这些破事,揉着额角闭上了双眸。
“让我猜猜,那贱人都对你说了些什么?无非是我要造反,想要夺了你的位置!”阿苏莫脸上笑意更加阴邪,“难道我不该夺吗?我们天狼族自从归于你们天魔宫麾下,就再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天魔宫是你们软弱无能的中原人为躲避仇家成立起的组织,就连这天山云顶宫也是占领了我们天狼族的地盘建立起的宫殿。自从你们来了之后,定下那么多破规矩,以前我们天狼族长的话哪个部落敢不听,如今却要受你们的管教!”
“管教也罢了,你还让我们像个败军一样年年上供,将最好的弯刀送给你们使用,还有我族最美的女人,要送给你们做为取乐的舞姬!我们的地盘逐渐缩小,可以打猎放牧的地方越来越少,你不让我们去杀山下的中原人扩大地盘,不让我们去抢来往的商客,君离尘,我问你,让我们新出生的族人将来吃什么喝什么?我们要是不反,还有活路吗!”
阿苏莫如一头被激怒的狼,只可惜这只狼被拔掉了牙齿,只能撕喊,不能攻击。
君离尘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眸子深沉如海,嗓音低沉的说道,“天狼族归顺天魔宫旗下已有二十年之久,第一任天狼族长同天魔宫主结拜为异性兄弟,承诺与天魔宫世代交好,族人听奉天魔宫号令。可自从老族长死后,上一任族长,也就是你的父亲,驱使族人下山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来扩大自己的地盘,抢夺来往商客的钱财,杀人越货。天魔宫若是再不加以阻拦,只怕你们的要一路杀到京城去了!”m.χIùmЬ.CǒM
“天择万物,适者生存,如今到了你这里,你跟我说你们族人没法生存,那我只能说,你们天狼族已经被上天抛弃,不适合留在这世上了。”
阿苏莫怒道,“我们不过是想活命,我们有什么错,难道你君离尘就没有野心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路,你不就是想用天魔宫的势力扳倒百里国,重复你的瑶光国吗?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同样是杀人,你要杀的可是百里国成千上万人,我只是杀几个山下的百姓,就理应被你灭族吗?”
君离尘竟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的确是要杀很多人,可我跟你不一样,天山山腰水草丰盛牛羊成群,足够你们族人自给自足,可你们却非要去杀山脚下那些勤恳种田的中原人。天山物资雄厚,遍地奇花异草均是上等草药,动物毛皮如珍似宝,是你们自己不会与中原人做买卖,非要以廉价来换取盐巴茶叶,然后说中原商人狡猾奸诈,见者屠之,连垂髫小儿和耄耋老者都不肯放过。你的所作所为和百里国有什么分别,都是相中了别人家的地盘,非要用蛮力夺到手里,还不许我们抢回来吗?”
阿苏莫心有不甘,却终是闭上了眼睛,沙哑的说,“我甘愿受刺颅之刑,只求你放过我的族人,就像你说的,留他们在天山继续生存吧。”
刺颅之刑是天魔宫最残忍的刑罚,只对犯了重罪的人施刑,用一根浇灌了滚烫铁水的长柱从天灵盖刺入直通到下体,像串冰糖葫芦一样把人串在柱子上。
“我本就没想过要为难你的族人,你死后,他们会和以前一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你安心去吧。”君离尘似乎是累了,说完这句话便回到了内殿。
内殿中早有人在等他,将他方才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悠悠接道,“尘儿这次出去一趟,似乎长大了不少。”
君离尘走向那人,昏暗的甬道将他的身影掩埋,只能看清一截黑色的衣角,“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君离尘称为小叔的正是天魔宫的老宫主君溯之,他已过不惑之年,看起来却没比君离尘大上几岁,从君离尘记事起,他的小叔就是这幅模样,可能跟天山寒冷的气候有关,能冰封住人的容颜。
“回来有些时候了,正想去找你,就听到了你和那天狼族长的对话。”君溯之淡然一笑,“尘儿这趟有什么奇遇吗,若是以前的你,可说不出来这些话。”
“不过是被人算计了一场,心智成熟了些。”君离尘敷衍道。
“心智是成熟了,心狠却不够,你明知放了这些天狼族人无异于放虎归山,他们生性嗜杀,怎会像你说那样,安安分分的放牧打猎。”君溯之显然不同意君离尘的做法。
君离尘道,“小叔,就算天性如此,那要毁灭他们的也不该是我们天魔宫,就像我说的,适者生存,上天自有上天的选择。”
“妇人之仁!若是等你打败百里军,重回皇宫的时候,百里国主跪下来哀求你放过他的将士,你也会像现在这样吗?”君溯之严肃起来,凝眸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深意。
君离尘不知为何竟想避开他的目光,“此事不能相提并论。”
“你方才在外面不是说,天狼族的做法和百里国几近相同吗,为何又不能相提并论了?”君溯之追问道。
君离尘只得叹了口气,“小叔,我才刚回来,你能别一见到我就问我这种问题吗?”
君溯之大笑起来,“罢了罢了,我难道不知你此番回来,就是为了阻拦我灭了天狼族吗,我以此相逼,怕是你也不肯回来。”
“……”君离尘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说吧,那女子是何人,竟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回天山的路都找不到了。”君溯之含笑看着他。
君离尘咬了咬牙,王越这张嘴,还能再碎点吗!
“这事还真不是王越告诉我的。”君溯之瞥了他一眼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轻描淡写的说,“薛老都跟我说了,老孟被你大半夜的支去给一个山野女子看病,还威胁道如果治不好她就自行离去,我竟不知堂堂瑶光国御医翘楚,居然被你说的如此不济,还是关心则乱啊?”
君离尘闭了闭眼,艰难地开口道,“小叔,她不一样,她是……”
“初坠爱河的男子都觉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不一样,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你要记住你的身份,现在要做的是光复瑶光,而不是让你去和义庄看门的女子谈情说爱!”君溯之警告他。
君离尘本想将江余笙的身份告知,却又觉得自己马上将要面临危险,不如等一切风平浪静再去寻她。
君溯之见他缄默不语,以为他已知晓错误,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尘儿,你娘在后殿中等你,她听说你回来了很是高兴,你去见见她吧。”
“娘最近身体如何?”君离尘问道。
“素梅的情况不是很好,那年京城被百里国军攻破时,她刚生产完强行出月子,气血受损,一路跟着我们来到天山,身体更是寒气入骨,怕是熬不过年关了,你有空就去多陪陪她吧。”君溯之叹气道,“若不是还有你,她早在国破那日便随江宿一起去了。”
君离尘听后告别了君溯之,来到了云顶宫的后殿。这里与外殿不同,那沁入骨髓的寒气似到了殿门口便停止,殿内温暖如春,一个巨大的铜炉内燃烧着熊熊烈火,离得近些都能将人灼烧成灰。殿的东南角放置一张软塌,上面铺着厚厚的白虎整皮,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女子就埋在那皮毛当中,显得异常瘦小。
君离尘走向她身边,单膝跪在了床榻旁,轻声说道,“娘,我回来了。”
那女子应声睁开了眼,“尘儿,是你回来了吗?”
君离尘上前握住她的手,“是我,娘,是不是殿内还不够亮,你又看不清了?”
白素梅长期服用药物来调解体内寒气,否则一到冬日就会体若寒冰,是药三分毒,有些药物本就含有毒性,长此以往眼睛就收到了药物的影响,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现在看来,她离失明已经不远了。
“我没事,尘儿,你这次去中原,有没有咳咳……有没有……”白素梅剧烈的咳嗽起来。
君离尘很想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却还是选择说谎,“没有,我没有打听到江妹的下落。”
白素梅的神情落寞下来,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半晌后才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君离尘想说,本来他也认为那女娃不可能活下来,根本没有去找,没想到天定姻缘,还真的让他给碰上了。他的嘴角漾出一丝浅笑,还好白素梅眼神不好看不见他是哭是笑。
“娘,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老孟给你写的药方是不是不管用了?”君离尘担忧的问。
“还好,孟御医很尽职,你不必担心了。”白素梅自从听了君离尘的话,便再无心与他交谈,闭着眼睛说,“尘儿,一路上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君离尘听话的退出了暖阁,回到云顶宫中最顶层的房间里,看着天边落霞将云雾染成绯红,心中却怀念起在苍山脚下那个小小的义庄时的日子,更想念那个灿若云霞的人。还好复国指日可待,重逢之期不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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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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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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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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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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