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隔着一道玻璃门,他就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摇摇头,吐口气,推门喊了声:“尤琪安!”
室内人多嘈杂,没得到回应,他又喊一声:“静静!”
尤琪安正在伙伴们的怂恿下努力搬后腿,听闻呼唤,猛一回头,只见站门口打招呼的男子笑容如此灿烂熟悉,心头一激灵,手上一哆嗦,差点儿就“喀嚓”一声把自己右腿掰断了。
她龇牙咧嘴地松开腿,旧日称呼脱口而出:“束老大,你怎么来了?”
“路过,来看看你。”
束鸿博隐瞒了内心活动,假装非常随意。
尤琪安信以为真,又惊又喜,跟团队的姑娘们低声交代了几句,转身跑到束鸿博面前:“老大,我们出去聊吧。”
“我早就不组舞团了,你不用再叫我老大。”
“那你现在改行做什么了?”
“在一家事业单位,负责技术岗。”
尤琪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诚心请教:“我该叫你什么呢?束老板?束总?”
“都行,随你喜欢啦。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看起来你很早就放弃了跳舞,事实上并没有,而我看起来不肯放弃,可是毕业之后就连一次基本功也没再练过了。”束鸿博双手插进衣兜里,浓眉紧蹙,幸好很快又舒展开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事,“不过,能来这里看你还是挺高兴的,刚才我去练功房旁边上了个厕所,在小便池前面和一排街舞大神肩并肩地撒尿,当时心里感慨人间值得啊!”
尤琪安插嘴问道:“你没转过去滋人家身上吧?”
束鸿博哈哈大笑:“你是魔鬼吗?”
两人并肩信步朝前走,路过一间无人的练习室时,尤琪安偷偷摸摸溜进去搬了两张凳子出来,俩人坐在走廊里,继续聊天。
“我有时候路过公园,碰见跳广场舞的队伍,都会莫名想到你,就算你老了跳广场舞,肯定也是站在第一排领舞的。”
束鸿博垂头凝望她的脚尖,目光温柔,都隐藏在微盖眉眼的发梢之下。
尤琪安忍俊不禁,莞尔一笑:“你当年提出分手那么决绝,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想我了。”
束鸿博也跟着苦笑了一下:“我虽然把你删除了,但每次逢年过节,还是会在我们俩共同的群里发个红包,心里希望你能点一下,哪怕抢完红包不说话也行,可你从来没有点过。我一想坏了,连红包都能忍住不抢,这得到了多么苦大仇深的地步啊?我将心比心,反正我看到红包一定忍不住会抢的,没想到你居然能忍住,这是个什么样的精神啊?当年你如果是地下党,就算坐老虎凳灌辣椒水也绝对不会出卖组织情报的!”
尤琪安感到很不安:“过去我不知道你另有隐情,一直对你甩掉我的事情耿耿于怀,真是很抱歉。”
“那你看,我们现在还能重新开始吗?”
束鸿博顺势将心里话问出了口,然而等待片刻,尤琪安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错愕模样,他只好再一次垂下头去,自嘲地笑了笑,主动为她解围:“哈哈哈,一大把年纪了,说话还是不太过脑子,冲动了,冲动了。”
尤琪安从混乱中冷静下来,抬起手腕:“你看。”
束鸿博转过脸,眼中又流露出些许希冀的光芒:“我看到了,这手表你一直戴着吗?”
尤琪安微笑着点头:“这一年,我妈经常逼我相亲,无论靠谱不靠谱的每周总要见个一两次,每次去赴约,我都会戴着这块表,安慰自己,不要害怕眼前的这些歪瓜裂枣,因为曾经有一个特别优秀的男生喜欢过我。”
“他一直喜欢你,现在还是。”
“不好意思,束总,现在我有喜欢的人了。”
“也是跳街舞的og吗?”
“不是,他是圈外人。”
“好,哪天介绍你男朋友给我认识。”
说起这个,尤琪安略显期艾:“嗯,目前还不是男朋友,因为我表白失败了。”
束鸿博一个没忍住,一句“卧槽”脱口而出:“他瞎吧?你到底什么眼光啊?连瞎子都有机会,为什么我没有?”
尤琪安笑得前仰后合,束鸿博心下稍微笃定,认为此事尚有转机。
午后,外景主持人正在各个练习室采访晋级赛成员,听说尤琪安的初恋男友正在探班,立刻带着摄影师追过来,参与他们聊天:
“这段花絮不错,cindy现在人气很高,可以给大家分享一下初恋故事,听说你俩是跳舞认识的?”
“是,当初他是我们学校街舞社团的老大。”
尤琪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主持人又问:“既然志同道合,那为什么会分手呢?”
尤琪安略一犹豫,有意想隐瞒母亲去别人家里大闹那件事,还没想好该如何掩饰,束鸿博已经抢先回答了:“都是我的问题,那时候太年轻了,容易冲动。”
“那么,从客观和主观的角度,你对她的舞蹈水准有什么评价?”
“她非常优秀,也很勤奋,不夸张地说,无论她加入谁的团队,都会成为台柱级的灵魂人物,这些年她付出的心血与汗水我一直都看在眼里,所以,应该没人会比我更支持她追逐梦想了。其实早在她发布那些蒙面视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cindy一定是尤琪安,因为单手撑地飞身回旋那个招牌动作,当年被大家称为’银光转刀’,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猜,cindy是cinderella的意思吧?因为12点之前必须要回家,继续做一个乖乖女,对吗?”
“她现在能扛住压力,正视自己的理想并为之奋斗,我也感到很开心。”
“有天赋,还努力,她迟早会出人头地的。”
束鸿博一口气说了很多,而他原本,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
听着初恋男友侃侃而谈的夸奖,尤琪安腼腆而喜悦地笑了,面对这样暴风骤雨般的真诚赞美,得意无所遁形。wWW.ΧìǔΜЬ.CǒΜ
可惜尤琪安时间紧张,训练强度又大,不能陪他聊得太久。
束鸿博也识趣地及时道别。
“拜拜,束总。”
“尤总再见。”
再见,就意味着还会再见面。
束鸿博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尤琪安跑向练功房的轻盈背影,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拳,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她看起来还是那个充满拼劲的十八岁女孩,多年后见面,依然令他心动不已。
只是她看着自己时,眼睛已不再闪光。
那些黯然的群星,如同沉寂的回忆,终会有一天为他而再次璀璨起来吧?
这天训练结束之后,尤琪安看到手机上有章辰辉的一个未接电话,感到很意外,于是高高兴兴地拔回去:“找我有事吗?”
“有事,你不是让我看一下合同,把房主姓名告诉你吗?”
“嗯,他叫什么?”
“那个房主的全名,叫做林崔华。”章辰辉说完,还随口感慨了一句:“这个名字倒是不客气,百家姓占了仨嘿!”
尤琪安像中箭一样捂住胸口,感受到心脏正在咚咚咚地剧烈跳动,半晌才缓过来,带着震惊的语气问他:“辉哥,你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林狗,就是你在我舞社门口救过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父亲,名字也叫林崔华!怪不得他当初给孩子报班,会正好找到我们舞社来!佳佳姐当年选舞社地址的时候,还专门请了一位风水大师,避开了各种不吉利的因素,谁知道硬是没避开这个王八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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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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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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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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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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