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桓济这边的局势同样不容乐观,沛县原本不算军事重镇,又在近一百年间几经易手,破败颓唐,所以并不十分坚固,前日布下的火墙已经燃尽,预先挖好的战壕也被填平,战火燃尽后的黑烟和着冰雪消融后的水汽袅袅升起,集结成队的鲜卑士兵若影若现地闪现在这黑白相间的诡异雾气后,沉闷而悠扬的号角自远方响起,鲜卑士兵胯下的战马在战火中嘶鸣,他们手中的弯刀在风雪中隐隐闪曜着寒厉的光芒。
出人意料地,随着号角声响起,那些立于马上的鲜卑战士没有立即冲锋上阵,在他们的身后,出现了密密麻麻数量众多的汉人步兵,站在最前列的步兵以十人为一组,抬着云梯朝着城墙方向冲刺而来,众所周知,鲜卑人向来喜欢征用汉人打头阵,让他们冲在前面做填穴,所以准备就绪的强弩手立刻扣动机关,箭矢如落雨一般射向敌人奔来的方向,不少兵卒应声而倒,然而幸存者的步伐没有丝毫停滞,毫不犹豫地踏过前方战友们的尸体,朝着城墙的方向急速奔来,前方是蓄势待发的晋军弩手,后方是肃穆观战的鲜卑将领,他们心里清楚,只要稍有后退,那些胡虏的弯刀将毫不留情的砍下他们这些异族人的头颅,眼前唯有快速冲过强弩的射程,方有一线生机可寻。
第一轮箭阵过后,副弩手们动作迅速地换上新的箭矢,新一轮的攻势随即展开,几轮箭阵过后,已有超过半数的汉人士卒倒在地上,走在最前头的几组十人小队甚至仅余下两人,但他们已然到达城门脚下,离开了强弩的射程,即使再强的弩手也已对他们失去了威胁,他们随即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之上,后面的步兵立即跟上,纷纷往城门上头攀爬,晋军阵营却忽然没了声息,只寂静的看着城下的燕军如蝼蚁一般极力地向上攀爬,待到他们的人连成了一串,即将攀上城门之机,晋军忙将事先架设好的浸润了火油的石球推上雉堞,执着火炬的晋军点燃安放在木轨上的火球,身后的人立即将浸了水的木轨一端抬起,巨大的火球擦着城墙落在云梯上,沿着云梯滚向正在奋力向上攀爬的燕军士兵,一只、两只、三只……伴随着凄厉的尖叫与哀嚎,十余只闪着耀眼光芒的火球只一瞬间便吞噬了数百条鲜活的生命。www.xiumb.com
城下原本企图攀爬的士兵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摄,纷纷止步不前,十数名紧随其后在不远处观望的鲜卑士兵应声出列,骑着战马无情砍向胆敢后退的人,上头战事未歇,下头乱事又起,在纷飞的头颅与喷溅的鲜血之中,鲜卑人终于重新稳住了局势,指挥着幸存者们重新冲锋上阵。
巨石难寻,亦难打磨,城石球的数目毕竟有限,而城下企图攀上城墙的士兵却如蝼蚁一般越聚越多,城上指挥使一声号令,便有人提着木桶奔上城门桥,沿着墙沿将桶中的火油泼洒下去,城下的燕军只觉得天上仿佛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空气中弥漫着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气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城门桥上的晋军又将预先准备好的棉被也都淋上了火油,点燃之后直直朝着城下丢去,棉被在从雉堞落下的过程之中火势渐大,随后便分裂成了几块,如柳絮一般散落在空中,纷纷扬扬向下落去,乍一望去,仿佛火树银花一般璀璨夺目,只是这燃着的棉絮一旦落在沾了火油的燕军身上,便如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站在梯子上的人嚎叫着试图熄灭身上的明火,一不小心便从高处坠落,而更多的燃烧着的棉絮如飘雪一般扬在空中,仿佛鬼火一般如影随形,刹那间燕军阵脚大乱,众人不是忙着扑火,就是慌忙逃窜避免自己被火星沾上,一时间呼喊声、哀嚎声、肉身坠落声,声声入耳,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阵阵肉身烧焦的恶臭,已死的化成地上一朵朵冗自开放的火之莲花,未死的仍旧徒劳地滚在地上挣扎,饶是沛县脚下的这片土地此刻已然成了望之令人作呕的修罗地狱,但在他们百步之外的鲜卑骑兵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冷漠地注视着对面的一切,仿佛这里发生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他们就像一群训练有素又沉着冷静的恶狼,并不急于消耗自身的体力与敌人缠斗,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力竭的那一刻。
战事一直延续到了傍晚,攻城的人一批批地上,有些甚至已经爬上了城墙,但都被守城的晋军一一斩获,到了最后,双方都已精疲力竭,燕军见此次讨不到甜头,便鸣金收兵,预备下次再来,城中百姓只觉得呼吸间都弥漫着烽烟与尸臭,耳朵里充斥着哀嚎与惨叫,经历了从忐忑到惶恐,再从惶恐到麻木的整个过程,待到夜幕降临,城外渐渐熄了声音,一个大约三十余岁身穿鱼鳞式肩铠的中年男子这才踏出守备森严的院门,或许是出于怜悯,又或许只是无心,天边已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男子沿着女墙脚下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顺着脸颊淌到嘴边,竟然还能尝到一丝腥甜气息,他随意拭了把脸颊,又抬手看了眼掌心水迹,却只是纯洁晶莹的透明液体,原来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早已渗进了墙中,融进了雾中,揉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那中年男子按着佩刀沿石阶上了城门桥,空气中的腥臭气息也随之越来越重,不断有受了重伤的士兵被人抬走,从他身边经过,他们之中有的失了胳膊,有的失了小腿,还有的干脆没了声息,也不知是死是活,到了最后,他踏在石砖上,脚下是流淌不息的血水在砖块缝隙中穿梭,几名小兵正忙着清理战场,他们将没有头颅的燕兵尸体沿着雉堞丢到城下,耳边不断传来肢体因剧烈撞击而破碎的声音,那些正忙着搬运尸体和残肢的小兵们在忙碌间忽然看到一个装束与他们不尽相同的陌生将领,全都下了一跳,那男子却是不为所动,仍旧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可知桓将军现在何处?”
那几人听闻他是来找桓济的,又观其装束气度绝非一般人等,忙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那人望了眼路的尽头,沿着城墙朝后走去,沿路经过积压着这次因守城而牺牲的晋军将士的尸堆,终于在城墙尽头望见了桓济孑然而立的侧影。
郗超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北方参差的星辰沉默良久,而后道:“之前递给你的几封急信全都没有回音,大司马遂特命我来看看。”
桓济并不急着回答,只问:“西线战事如何?”
郗超:“若是只有慕容垂的话倒还好办,只是没有想到这次燕国居然搬来了秦国的救兵,如今我们腹背受敌,后事如何,尚不好说。”
桓济:“秦军这次竟然如此倾力相帮,看来虎牢以西的土地对苻坚的诱惑的确很大。”
郗超顿了顿,最终还是问道:“大司马几次命少帅抽兵回援,少帅为何不动?”
桓济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反剪双手,从容答道:“父亲所率五万大军,对付燕军虽不说是绰绰有余,但好歹在兵力上不至于吃亏,但东线仅有一万晋军驻守在此,慕容令部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愿离去,我若带兵走了,那么徐兖以北对于他们来说,岂不是如履平地一般?”
郗超像是早就猜到一般,叹道:“少帅应该知道,大司马命您此时撤兵,还有一层保全您麾下实力的意思,除了外战,龙亢桓氏尚有后顾之忧不得不防,况且徐、兖二州也不是无人,没了我们西府兵,他们北府兵与京口兵难道就必定守不住吗?”
桓济:“我明白参军的意思,只是如今有后顾之忧的不止是我们龙亢桓氏,北燕慕容垂、慕容令父子的处境与我们同样艰难,他们一介胡虏都尚可为了国家背水一战,我又何敢轻易言弃?”
郗超沉吟良久,忽然语重心长地道:“景兴希望少帅明白,西府兵和北府兵,谁在这次战役之中折损过多,谁就有可能在日后的势族争斗中败下阵来。”
桓济点点头,却又道:“可是如果徐兖丢了,那么南朝,也有可能在勉力维持了几十年间的南北对峙中败下阵来……还请参军回去告诉父亲,儿子……不敢冒这个险。”
一时间二人静默无语,只闻得城墙脚下只有边城才能听闻得到的金柝之声,郗超看着前方渐渐西沉的雪白冰轮,最后一次问道:“这便是少帅对大司马的答复吗?”
桓济深吸一口气,在永恒的日月和静默无言的寒星下,沉着答道:“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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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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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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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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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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