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雯把玩着指甲,满脸的不在意。
“溪元,你放心,我一定会控制住舆论,不会让……”李辞言嗓子发紧,说不下去。
他看到那张截图的一瞬间,他才第一次知道韩溪元曾经受过这么大的痛苦。
记忆中,哪怕是广州夏天高达四十四度的高温天气,她都从来没穿过低领的衣服,更别提吊带,就算晚礼服也爱高领贴身剪裁,他本以为只是她的喜好,原来是因为后背上的伤。
韩溪元藏得这么深,连他这个相处了八年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都未曾发觉,可见她多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突然就这么被暴露到公众面前,她怎么受得了?
“我回一趟录制大楼,复活赛刚结束,节目里还有事情要处理。”韩溪元匆匆收拾资料,“事情已经都清楚了,该报警报警,该请律师请律师,麻烦你帮我善后吧。”
“这就走了,我帮你露了这么大一次脸,你怎么没点表示?”钱雯幸灾乐祸地笑着。
“和一个疯子没什么好说的。”韩溪元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恶心,比起你做的这些恶心事,我可自愧不如。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你站住,你说我什么?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钱雯站起来,想去拦韩溪元,韩溪元理都不想理她,直接出了门,而钱雯被李辞言挡住去路。
李辞言皱着眉从头到脚打量了钱雯,故意歪嘴笑着说:“我刚发现,浪子和疯子,还蛮般配的。”
“你有病吗?”钱雯嫌恶地转过头。
“不过可惜了,今天过后,咱俩估计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瓜葛,甚至曾经有过婚约这一茬,也会被沃地和寻未两边想尽一切办法掩过去。”李辞言状似可惜地轻叹了一声,“毕竟出了这么大一件恶心事,对沃地来说,认准的亲家居然是多次陷害的仇家,还让自己家大公子被仇家耍得团团转,怎么敢让别人知道。而对寻未来说,自己家纯良乖巧的小女儿,不但突破道德底线,还触犯法律,这怎么得了?”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努力争取自己的人生!不像你,心甘情愿当一个被掌控的傀儡。”钱雯咬牙切齿。
“努力争取自己的人生?小妹妹,别自欺欺人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假借为自己而活的名义,来伤害他人。”李辞言也开始自顾自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再管她,“老实说,一开始从你的口中听到我原来如此不堪,我本来还挺挫败的。可是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配得上你这个疯子的喜欢,能得你的青眼,难道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李辞言出门前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你说我心甘情愿当一个被掌控的傀儡?你在爱乐慈善夜看见我时,你以为我努力做节目是为了和你结婚,而我努力做节目,蛰伏隐忍甚至有时丧失原则,都是为了得到老爷子认可,从而能更大限度地掌控自己的人生。谁知道我所有的努力在老爷子看来也只是有资格够得上联姻的筹码,他从来没觉得认可我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提醒我,我这个浪子,以后也要为自己而活。”
李辞言潇洒走出会议室,却在自己办公室桌上看到了韩溪元的手机。
这家伙,连手机都没带,还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刚准备将手机给韩溪元送去,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是靳沉舟。
“韩溪元手机没带,估计去录制大楼了,你可以去那里找她,也可以先来我这里拿手机,然后一并送给她。”
“李辞言?她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电话那头靳沉舟一脸警惕。
李辞言觉得这人真有意思:“你放心吧,就算我喜欢韩溪元,也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的。”
“多虑了,她不喜欢你,你想影响也影响不了。”靳沉舟本来是担心韩溪元会不会出什么事,连电话也不是本人接的,但李辞言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
误会就误会了吧,多大点事。
“你……”一天之内连续被两个人小瞧,李辞言气得不轻,“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只不过比你多谈了几段恋爱,其他的一点也不输你。要知道,陪伴她八年的人可是我,陪她一起搞事业的人也是我,我要是下定决心全心全意去追她,胜算还是很大的!”
“你没机会了。”靳沉舟觉得无聊,只想挂电话。
“哎等等!”李辞言叹了口气,“手机我派人送去录制大楼,你直接过去吧,好好安慰她。”
“韩溪元这个人,看着坚强,其实就爱逞强。越是难过的时候越喜欢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用伪装来倒逼自己变得真不在意。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医院的天台,她当时只说自己在找出路,没想过轻生,可是天台唯一一个出路不就正是往下跳的绝路吗?我后面慢慢琢磨才反应过来,当时表面上看是她帮了迷途的我,可实际上,说不定我的存在也磨了她一念之差的可能性。”
“八年来她都伪装得挺好,似乎没什么事值得她难过,也没什么事能动摇她的方向,直到你的出现。”李辞言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做一个好人,“实话说了吧,我挺喜欢自己和韩溪元相处的状态的,所以当我察觉你的出现可能打破我们之间的平衡时,我动过歪心思。runon那首歌是我瞒着她去找你要的,当时她为了你都已经想找别的歌了。还有她儿子的那个乌龙,也是我刻意引导的,就是看你不爽,没别的意思。”
“想说的差不多就这些,剩下的,你去陪着韩溪元说,说够一辈子。”
李辞言默默觉得自己还挺伟大,果然当情圣比当浪子要高级一些,以后得换个人设才行。
“谢谢。”靳沉舟挂了电话,直接开车去录制大楼。
——
韩溪元打车到录制大楼后才发现自己手机没带,和门口保安借了钱付的车费。
从门口走到大会议厅,一路上总觉得有路过的工作人员在偷偷瞅自己,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韩溪元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仿佛没事人一样,招呼封悦和齐嘉联系策划组一干人等,到会议厅为总决赛开会。
“复活赛结束,成功复活的三个人所有的宣传资料都要重新准备,宣传组立刻跟进。”
“决赛主题是国风舞台,艺统联系好陈安琪那边,开场一定要和陈安琪曾经轰动一时的国风舞蹈联动起来。”
“决赛各导师的表演节目,邀请联络组这边随时跟进,包括各位导师对舞美的特殊性需求,一定要反复沟通,争取达到最佳的舞美观赏效果。”
“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对练习生来说训练时间比较短了,加派陪练老师,帮他们一个个揪细节。”
“这一个星期,粉丝肯定会跟打了鸡血一样,封悦记得联系后援会,号召粉丝理智打投,量力而行,真正的追星应该是和自己爱豆一样,努力变成更好的人。”
……
一场会议下来,时间不到一小时,效率很高,信息量也很大。
韩溪元散会后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好好洗了把脸。
原来今天都忘了化妆,韩溪元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觉得素颜的自己还蛮顺眼的。
“顺眼又怎么样,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多丑了。”韩溪元勉强扬了扬嘴角,钻进洗手间隔间上厕所。
刚进隔间,外面就来了两个女生,似乎在对着镜子补妆。
“还‘真正的追星应该是和自己爱豆一样,努力变成更好的人’,我要笑死了,我们做选秀节目,不就是为了圈粉丝的钱么,在会上装什么好人。”这声音韩溪元认识,是负责市场的贝京京。
“你看她,今天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云淡风轻来开会,一看就是特能装的那种人,真厉害,我可自愧不如。”这个声音韩溪元听着耳熟,却记不清名字,“那截图你看到了嘛,真可怕,整天化着精致的妆,原来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有多丑。xǐυmь.℃òm
“那种程度的疤痕,算得上残缺了吧。人们都说残缺的人可能心里不健康,你看她心理这么阴暗,肯定就是因为这个疤。”
“哎,你觉得这疤会是怎么怎么弄的呀?”
“嗨,他们这些人的花招,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猜得到,说不定是爬上哪些有奇怪癖好的大佬的床时,不小心弄伤的呢……”
韩溪元正想出去,来演一出活的“隔墙有耳”,好让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尴尬。却听见厕所门被人踹开,有人强先她一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贝京京,这么长时间没打交道,还是没长进啊。”
“刘晓雯?”背后说是非被抓个正着,贝京京她们有些尴尬。
刘晓雯抱着手臂说:“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乱造谣,我不介意自己卷入什么‘殴打同事’之类的职场霸凌新闻里。”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靠山倒台的丧家之犬!”贝京京不服气。
“我就算靠山倒了,也是jr视频的节目制作人,让你成为丧家之犬,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刘晓雯冷笑着说。
“算了,走吧……”另一个女孩子轻拉贝京京的衣角,把她拽走了。
两个人走后,刘晓雯到洗手台前洗手,韩溪元从隔间走了出来,到刘晓雯旁边洗手。
“你居然在里面?”
“你居然为我说话?”
两个人同时开口,都笑了。
“按你的性格,应该直接出来打她们两巴掌啊,怎么跟做贼一样躲着。”
“我可不想成为职场霸凌新闻的主人公。”
“韩老师教训起我来可没有这么瞻前顾后,原来韩老师只独宠我一个人。”刘晓雯洗好了手,“我要辞职了,以后去悦心娱乐,做宣传。”
“恭喜你,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以后总能遇到的。”韩溪元真心道。
“我也很期待以后能遇到你,到时候我一定会比你更优秀。”刘晓雯面向韩溪元,说,“韩老师,最近不要管任何人说了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过一段时间,大家又会被哪个明星离婚哪个明星出轨所吸引,我们都不过是幕后制作人而已,不会总被惦记的。”
“道理我都懂……”韩溪元和刘晓雯握手道别,“谢谢你。”
韩溪元独自走到录制大楼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刚刚赶到的靳沉舟。
靳沉舟气喘吁吁,韩溪元一头扎进靳沉舟怀里。
“你帮我把眼睛捂起来把耳朵堵起来吧,我好累呀,手抬不起来。”韩溪元真的很累,累到想整个人直接挂在他身上。
“为什么呀?”靳沉舟揪了揪她的耳朵,撑了撑她的眼睛,“你这么好看,就应该竖起耳朵听我夸你,睁大眼睛看我眼中的爱意。”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难得想脆弱一下,都不给我机会。”韩溪元闭起眼睛把脸埋在他胸口。
靳沉舟手臂将她拢进怀里:“有我在,以后你不用坚强,也再不会有机会脆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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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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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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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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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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