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靳沉舟就一直泡在酒店里,忙新的编曲项目,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沉浸其中一整天。
只是一停下来,他就会忍不住想韩溪元。
想她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想她有没有按时吃饭,想她会不会突然想到他。
明明前天她喝醉后,她只是把他当成了李辞言。
明明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可悲的两年,和现在之间,更是横隔了她和李辞言的八年。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表明,韩溪元一点儿也不在乎靳沉舟,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
犯贱。
是的,靳沉舟意识清醒地明确知道自己在犯贱。
忍不住送她帆布鞋,忍不住旁敲侧击和她有关的消息,忍不住结合她公司位置分析她“环太平洋旅游”下船的方位,像个福尔摩斯一样预设了好几种可能,最后仿佛一个冒失小伙子一样跑到最有可能的一个码头,满怀期待地等船靠岸,还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天刚亮,他就睡不着了,索性起来跑步。
第一期节目昨天刚录制,还没播出,靳沉舟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肉眼可见地有关注度了。
今早出门晨跑时就有三个女生过来和他“认亲”。
第一个女生:“你是靳沉舟吧?《不想》太好听了!我是你的粉丝,你本人比视频里还帅哎!”
靳沉舟微笑着感谢夸奖。
第二个女生:“我是滕琨的粉丝,拜托老师以后多多照顾我家琨儿!”
靳沉舟温和客气地说会关注的。
第三个女生:“儿子,妈妈爱你!”
靳沉舟吓得拔腿就跑。
现在的粉丝,的确有点儿与众不同。虽然以前都在海外做幕后,但对粉圈的一些常见知识还是有所耳闻的,比如妈粉女友粉的区别,唯粉cp粉的不同,拉花和拉瓜的含义,以及私生粉的鉴别。
就像现在,他不过去便利店买个东西,却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难道才唱了一首歌就有私生粉了?不至于吧。
他故意在便利店附近绕了一圈,一个戴着帽子的奇怪的人果然一直在跟着自己,并不是巧合。
他不想放纵私生粉,或者说跟踪狂。
靳沉舟放慢脚步,在拐角处突然快速躲起来。
贴着墙角听到脚步声靠近,他倏地走出来,一手抓住“私生粉”的手臂。
“啊!”
一声惊呼,戴帽子的“私生粉”没想到靳沉舟会突然来这出,手上拎的东西掉下来。
“私生粉”抬头露出眼睛,看向靳沉舟。
“韩溪元,怎么是你……”靳沉舟松开手,有点尴尬。
韩溪元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一袋子打包好的早茶糕点,笑着说:“猜你肯定没吃早饭,特地来给你送点早茶。”
“酒店有早餐,已经吃过了,谢谢。”靳沉舟心里隐隐一丝窃喜,韩溪元居然会主动给他带早茶。
“正好,我还没吃,借你贵宝地一用,可以吗?”韩溪元不等靳沉舟反对,就拎着打包袋笑眯眯走到他前面。
靳沉舟注意到韩溪元戴的鸭舌帽下面扎了一个马尾辫,破天荒穿了运动装,就连鞋子也是他送的帆布鞋,仿佛回到了从前一样。
他领她进了自己住的酒店套间,默默坐在书桌旁,看着她在对面茶几前极认真地吃早茶。
“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吃早茶。”
是啊,韩溪元刚上大学的时候就爱惨了广州早茶的虾饺和凤爪,为了一口美食能忍受早起从南校区大学城挤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到老城区吃最地道的馆子。
每周日,风雨无阻。
彼时靳沉舟一开始十分不理解女朋友如此执着的行为,大好周末睡到自然醒不香吗,直到被韩溪元拖着进行了一次早茶之旅,才发现早茶果然更香。
一壶普洱功夫茶,配上虾饺干蒸凤爪肠粉奶黄包,再来一碗艇仔粥,悠闲的早茶给了一整天的满足。
只是和靳沉舟分手后,因为各种原因,韩溪元再也没有吃过早茶。
今天特地打包早茶到他面前吃,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惜不是去馆子里吃的,不然慢慢喝着功夫茶,会更有氛围。”
“下次一起去吧。”
“好啊。”韩溪元瞥到吧台上排列整齐的九罐菠萝啤,那是她昨晚送给他的,感慨地继续道:“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吃早茶的事儿,也还记得这菠萝啤吧?自从你和我说过,‘无论伤心还是开心,都可以拿菠萝啤代替啤酒’之后,我就再也离不开它了。”
大一暑假前,韩溪元因为靳沉舟自作主张退了回家的机票想留在学校陪她的事情和靳沉舟闹脾气。
他有这份心韩溪元很感激,但她那时正疲于应付一个不想见也不想让他知道的人,靳沉舟的陪伴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韩溪元生气地说要去酒吧街喝酒买醉,反正自己已经成年了。
结果靳沉舟默默从学校超市买了一打菠萝啤,递到她手上,就说了一句话。
“想喝酒的时候就喝这个吧,甜,会心情好。”
这些年,韩溪元无助伤心或者生气的时候,会一个人默默喝菠萝啤,用碳水麻醉自己。
此时此刻,韩溪元希望靳沉舟也会记得这段菠萝啤的往事,偷偷等着他的反应。
“那这些年你离不开它,是因为开心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点?”靳沉舟开了一罐菠萝啤递给韩溪元。
“无论哪样多一点,至少我相信,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光,肯定是开心更多一点。”
韩溪元努力试图让靳沉舟想起他们在一起时曾经美好的回忆,好方便自己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获得更多筹码。xiumb.com
而靳沉舟听着韩溪元诉说曾经的美好,心中期待她接下来的话,指尖轻颤,面上却半分不显。
“那你肯定记得高三那年你送我的歌吧。我真的太爱这首歌了。”
“那首runon吗?”靳沉舟心里高兴。
“是的,是runon!”韩溪元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像有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靳老师,我们想以高出市场一倍的价格买下授权用作节目主题曲,具体细节我放在协议里了,你可以看看。”
听到“靳老师”称呼时,靳沉舟顿时脸色就不对了,他不语,接过协议,脸色从疑惑到沉厉再到晦暗不明,刚刚内心涌起的期待瞬间成了笑话。
“你一大早眼巴巴过来说这么多,我原以为是来跟我谈心的,没想到是来谈工作的。”
“主要是谈心,顺便谈工作,靳老师别误会。”韩溪元回答得小心翼翼。
“居然是打runon的主意,难为你还记得它。你就这么对这首歌?这是我送给你的歌!”
“这首歌也是我们美好记忆里的一部分,哪怕我们现在彼此都有了新的人生,也不该因为私人情绪埋没它,”韩溪元说出先前考虑很久的想法,“这首歌很有价值,它值得被更多人听到。”
靳沉舟表情瞬间变得冰冷。
“我们都觉得runon能传达……”
“‘我们’,指的是你和李辞言吗?”靳沉舟直接打断韩溪元。
“这不重要。”韩溪元知道靳沉舟在生气,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这首歌要是有特殊意义的话,当年就不会送给才认识十几天的她。而一首没有特殊意义但有价值的歌,最好的归宿不是让全世界都能听到吗?
那靳沉舟到底在生什么气?
“不重要的话,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这首歌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无论你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又是“我们”……
“歌是不可能卖给你的,不必商量。”
“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不是气话,当年我写这首歌,是希望收到这首歌的人能珍藏在心里,不是让她为了利益拿去媚粉的。”
靳沉舟心里烦躁,酒店里的一切,包括菠萝啤,包括早茶,包括韩溪元的那份协议,都很碍眼。
他知道韩溪元不达到目的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于是便自己打开酒店房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韩溪元拿起刚刚靳沉舟开罐的菠萝啤,拔下门禁卡,追了出去。
靳沉舟在人行道上走着,韩溪元不远不近默默跟在后面,思考怎样拿到授权。
道德绑架是行不通了,威逼利诱更不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刚刚也试过了,没什么效果。
为今之计,只有先死缠烂打,再徐徐图之。
就这样跟着靳沉舟走了一路,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乖巧的像一个幼儿园放学和妈妈回家的女儿。
另一边,靳沉舟漫无目的地走着,走慢点吧烦她总跟着自己,走快点吧又怕她真的不跟了,走的时间长一点吧又开始担心她刚好没多久的脚。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靳沉舟终于忍不住问道。
韩溪元没回答,随便指着路边一家烤肉店问:“快到午饭时间了,我请你吃肉呀?”
靳沉舟看了一眼路边的烤肉店,心想:也不知刚刚吃过早茶的是谁。
但他抿着唇,没说话。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哈,走吧走吧,正好手里有菠萝啤,配烤肉超级赞。”韩溪元推着靳沉舟进店,靳沉舟半推半就进去了。
韩溪元特地要了一个包间,将店里的肉都点了一份,十分殷勤地给靳沉舟布筷子、倒水、烤肉。
既然没有当场拒绝共餐的提议,乖乖坐进来吃烤肉,说明有戏。韩溪元笑眯眯给靳沉舟用生菜裹了满当当的肉,喂到他嘴边。
靳沉舟很好奇:“区区一首歌就值得你殷勤如斯?”
“怎么能是区区,是你用心写的歌,是值得所有人珍藏在心里的歌。”
靳沉舟用手接过生菜包肉:“你不用这样。”
“我乐意。”韩溪元接着又包了满当当的肉递给他。
“能不能别这样了?”
“除非你答应授权。”
韩溪元无赖得很坦诚。
“28岁了,能不能别玩18岁那一招?死缠烂打没用的。”
18岁那年,韩溪元为了元旦晚会的压轴节目,死缠烂打整天追着自己让他答应表演,十年后,故技重施,她以为自己还会重蹈覆辙,答应她的所有要求吗?
靳沉舟冷笑一声。
“或许我们换一招玩一玩,说不定我哪天脑子一抽心情好了,就答应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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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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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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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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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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