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从来不穿高跟鞋的，不疼吗？”靳沉舟皱眉冷笑。
疼啊，当然疼。
以前的韩溪元永远只穿运动鞋，方便，舒服，佩服那些穿高跟鞋也能健步如飞的职场女性。后来自己穿了高跟鞋，才明白所有的健步如飞的背后，都是默默忍受的疼痛。
但一个人在圈子里打拼，只有疼，才能提醒自己时刻谨慎，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以前是以前。”疼又能怎么办，忍着呗，何必矫情地说出来。韩溪元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生硬转移话题，“靳老师今天怎么过来了？是来看看我们这些练习生资质吗？”
“来看看你的脚有没有被你作断。”靳沉舟微微敛眉，凑近韩溪元道，“莫非你是觉得当年扔下断了手的我，于心有愧，所以好不容易脚骨折了，还嫌不够，非得继续把自己彻底变成跛子，体验一下我当年的痛楚，才安心？”
心里轻轻疼了一下，韩溪元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知道一味低姿态逃避话题还是会被讽刺，索性深情脉脉地迎上靳沉舟的目光，刻意学着李辞言平日的轻浮语气，指尖轻轻在他曾经受过伤的右手上划过：“也不是不可以，脚残配手伤，多么登对啊。靳老师如果不嫌弃，我们大可以找一晚上好好聊聊这些痛，嗯？”
以进为退，以攻为守，两人鼻尖靠得很近，韩溪元完美藏住真实情绪，等着靳沉舟破防。
果然靳沉舟先后退了半步，满眼的痛与失望：“你居然真的变成这个样子？”
对，我变了，所以不要再靠近我，让我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了。韩溪元心想。
“这个样子不好吗？”韩溪元继续睁大眼睛，假装习以为常的样子，想再给两个人摇摇欲坠的牵扯关系上多添一把柴，活动主舞台上适时呈现了一场有趣的表演，众人的欢呼盖过了靳沉舟与韩溪元的声音。
原来是粉丝互动环节，景新的站姐自创了一段应援rap，博得满堂喝彩，给自家爱豆拉了不少好感。
景新几年前就参加过选秀，唱跳实力和颜值都不俗，粉丝也多，只是一直没什么资源，这次重新来到《少年们，冲呀》节目，粉丝们早已摩拳擦掌，准备花钱打投，助力景新c位出道。
韩溪元当机立断，打电话给微博运营：“官方微博立刻跟上，把站姐应援热搜推一推。”
“你看，有站姐的练习生多幸运，还没出道就有这么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靳沉舟嗤笑一声。
韩溪元顿了一下，多年前少年少女单纯美好的大学记忆突然涌进了脑海里。
“沉舟沉舟，你怎么这么厉害，一天到晚闷在教室画图简直浪费你灵巧的手指！把音乐当做梦想，去当爱豆吧！等你火了，我就给你当站姐，把你唱歌弹吉他的时候帅气的一面全都拍下来！”彼时少女坐在草地上，开心地摆弄自己用打工的钱新买的单反相机。ωωω.χΙυΜЬ.Ｃǒm
“好好的女朋友不做，非要做站姐，亏你想得出来。”少年坐在她的身旁，无奈又宠溺地戳戳她的脑袋瓜。
“哎呀你不懂，等你当了爱豆，比起女朋友你就更需要站姐啦，女朋友会阻碍你粉丝规模的壮大，而站姐可以始终陪在你最闪耀的时刻，向全世界安利你！”
“那我多亏啊。”
“为什么？”
“韩溪元同学，当爱豆有了粉丝，却会失去你这个女朋友，这不亏大了。我想好了，等我开演唱会的时候，我就在舞台上对我的粉丝们说，我的女朋友就是永远充满活力的小太阳韩溪元，你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她都是我唯一的、永远的女朋友！”
……
“没有无条件的爱，更没有永恒的爱，现在她觉得这个练习生值得，于是给他应援，明天突然累了或者失望了，就会很快爬墙，掉头给新的爱豆打钱应援。”韩溪元自嘲一笑。
“累了，失望了，很快爬墙？韩老师到底想说什么？”靳沉舟咬牙说。
“我想说啊，因为站姐和粉丝的爱和注意力都比较短暂而珍贵，所以我们节目组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最大化展现练习生的魅力，让她们觉得付出爱和金钱很值得呀！”韩溪元一本正经。
“多现实啊，声称‘为练习生创造梦想’，说白了，就是在利用练习生骗取粉丝的爱和金钱。正如当年的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结果一直在利用我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靳沉舟像在感慨一件与己无关的稀疏平常的小事，淡淡道，“韩老师可真是一如既往，善始善终啊。”
“本来就是嘛，你是音乐唱作人，需要感性和灵感，而我是节目制作人，当然需要现实和清醒，靳老师夸奖得很对！”韩溪元不反驳，不辩解，好话坏话一律照单全收，笑得很是标准得体。
靳沉舟背过身子不愿再搭理她。
韩溪元不在上赶着找不痛快，只背对着他看练习生们各自的直播。
远处热热闹闹，人声沸腾。
过了一会儿，活动圆满结束，练习生们陆续回到大巴车上先一步离开，走的时候满脸都是开心，节目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活动现场，台子都拆的差不多了，周边还有几个流连忘返的小粉丝不愿意离去。
“元姐，肖飞扬那边已经做过笔录了，我们的视频作为证据提供上去，过一会儿警方通报就可以出来。先导片、《你始终是少年》快闪、抓贼小插曲、景新站姐应援，好几个爆点，今晚活动效果超出预期！”齐嘉早已摘掉了墨镜，正兴奋着，见韩溪元脸色不对，“元姐，是还有什么事吗？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对劲啊？”
韩溪元回头，才发现靳沉舟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开，自嘲地笑了笑。
“没事，今天你们都辛苦了，你等一下带大家庆功，我就不去了，省得大家辛苦了一天吃个饭还得小心翼翼应付我。你们往贵里点，直接记在李辞言账上。”
“那你呢？”
“我回公司，导师的首秀舞台应该剪得差不多了，我回去定稿。”
结束了今天的练习生线下亮相直播。
明天开始连续三天在线上平台播放导师首秀。
28日就要正式录制第一期节目了。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不该肖想的不要去想。
韩溪元习惯性地抬头看月亮。
天上乌蒙蒙的，月亮隐隐约约只剩一道月牙，冷清得很。
今天在外面跑活动，倒也蛮累的，但明天就要开始播导师首秀视频，韩溪元不能懈怠，通宵也得确认好剪辑组剪的导师首秀舞台和采访视频。
作为总制作人，她本来只需要负责前期大方向的把控和后期的把关，但这个节目有太多重要的意义，每个环节她都尽力优化。
戴上防蓝光眼镜，便开工。
首先是薛灵。
韩溪元在薛灵身上砸了最多的预算，她的舞台篇幅自然也是最多，宣传方案也最烧钱，毕竟是节目引流最大的保证。
作为舞蹈导师，她跳的是前队友的一首出圈神曲。
薛灵单飞前所在的三人女团eve曾是国内顶尖的一线女团。在韩流大行其道的年代，eve凭借无可复制的青春魅力和唱跳实力杀出一条国产女团的血路。然而在鼎盛时期，人气最高的薛灵却选择退团单飞，本来就只有三个人，少了一个人还能叫什么女团，eve就此解散。一时间，团粉和队友粉纷纷枪口一致对准薛灵，认为是薛灵毁了这个团，毁了粉丝的精神支柱，逼她退圈，热搜挂了三天三夜。
直到一份极其压榨的合约被曝光，吃瓜群众才明白薛灵选择解约的背后有多少辛酸艰难。舆论总算反转，薛灵粉丝发现自家爱豆原来受了这么多委屈，纷纷被虐成了死忠粉，越来越多原本看热闹的路人也因为怜爱而转粉。
这时候，原本一直默不吭声扮演无辜受害者角色的两个队友才终于出来为薛灵说话，声称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风波尘埃落定后，薛灵人气水涨船高，一直稳占国内唱跳爱豆中女顶流的位置，而另两位队友，一位退圈做了幕后，一位辗转于各大ost录制棚，近期终于唱出了一首大众耳熟能详的歌。
这么好的炒作机会韩溪元自然不会放过。
虽说薛灵自带的流量大，但要是仅仅表演自己的单曲，未免只限于粉圈自嗨。
而改编前队友的这首歌作为首秀舞台就不一样了。
一来这首歌自带传唱度，出圈不愁。二来嘛，单飞的前女团成员唱前队友的歌，曾经的团粉情怀粉多写点两千字小论文，怀念一下逝去的青春和消失的团魂；现在的毒唯粉队友粉撕一撕吵一吵闹一闹，争论清楚究竟是人蹭歌的热度还是歌配不上人。
更何况在明面上，曾经主动拆穿所谓团魂真相的单飞女爱豆来重视团魂的选秀节目当导师，本身就是一大争议点。
更是一大看点。
韩溪元不在乎粉丝骂节目组司马昭之心，她巴不得多一点人来讨论，人多节目预热效果才红火。
她把薛灵的片子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舞台效果精彩炸裂，唱跳魅力顶尖，的确连头发丝都在跳舞，不愧被称作“舞台精灵”。
采访环节，三四个问题直接认准她对【偶像人设】和【爱豆团体】的看法，薛灵的回答也很聪明，不用怎么删减，就把一个性格跳脱但敢爱敢恨的鲜活形象立起来了。
韩溪元很满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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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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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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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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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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