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关先皇后,沈云清和孟长安都认真地听了起来。
“后来,师妹遇到了前来求药的秦王,秦王此人,隐藏极深。连师妹也看走了眼,将他引为知己,甚至为了他离开家乡远去长安城,只可惜师妹一腔痴心错付,秦王竟然为了权势将她献给了刚刚登基为帝的皇帝!”
沈云清侧脸看了孟长安一眼,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些内情。
老庄主继续说道:“即便如此,师妹仍以为秦王有不得已的苦衷,甚至在太子登基之后请求太子放他一条生路,直到秦王让人给师妹下了毒,师妹才知道秦王的不轨之心。因为那毒虽然下在她的身上,但若是一旦有男子与她交欢便会身中剧毒而死。那时候师妹却恰巧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皇帝十分宠爱师妹,立马封她为后。若不是师妹自己发现中毒,皇帝必死无疑,而师妹也难逃一死。”
沈云清暗自咂舌,这秦王还真是恶毒。
“师妹不愿意伤害皇帝,却也不能告诉皇帝她因为疏忽而喝下了秦王下的毒药,于是只能疏远皇帝。当时的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则趁虚而入,让皇帝误会师妹和秦王藕断丝连,并且在师妹分娩之日下手,害师妹难产而死,将双生子中的哥哥换成了一只死猫,传出师妹生下妖孽的谣言。而这一切,秦王都看在眼里,甚至在其中推波助澜。”
孟长安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大概以为秦王是你们兄弟的救命恩人吧?”老庄主对孟长安说道:“他救下你们不过是为了获取你外祖家的信任,得到清风阁这一大助力。他一边暗中让清风阁的人培养你们兄弟,一边却用毒药控制你们让你们成为他的傀儡,为他夺取那不属于他的皇位!”
沈云清看向老庄主,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少庄主身上的毒……”
“小舟中毒较深,而且在外辗转多年,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我找到他的时候毒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小小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我花了几年时间也没能为他完全解毒,所以在他最后一次毒发时我只能给他换血,将毒换到我的身上。之后小舟就十年如一日地研制解药,为了救我,他甚至甘愿听从秦王的命令。”
沈云清脑海里浮现那个风光霁月般的人物,没想到就连他也会被俗事所累。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孟长安问道:“阻止他,还是助他一臂之力?”
老庄主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我只要你们陪着他,至于他选择怎么做,我相信到那时,他自有分寸。”
“我答应你。”孟长安说着又看向沈云清,沈云清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要押解我回长安的人还在后面关着呢。”
“如此,就拜托二位了。”老庄主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那小姑娘受伤已久,我救她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你们可以告诉小舟,我用不着解药了。”
“老庄主这是何意?”沈云清连忙问道。
温叶落回过头来,眼中满是泪水,“要想帮助小满姐姐恢复经脉,唯有用老庄主的毕生功力……”
毕生功力……老庄主如今的状态也只是靠药物维持,救金小满……是以命换命啊……
“他是为了江上舟。”孟长安说道,“那家伙太过偏执,只要老庄主一天需要靠秦王救命,他就一天不会放过自己,老庄主只是想给他自由。”琇書蛧
“我明白。”沈云清有些心酸地说道:“但愿他不会辜负老庄主的一片心意。”
————
三日过后,沈云清将辰川的事务托付给沈云泽,然后坦然地上了押解罪犯的囚车。
“从现在起,我会完全服从你们的安排,所以这几日辰川的事就请你们多担待了。”沈云清戴着枷锁站在囚车中,嘴角带笑,目光坦荡。
“揍你们的人是我们!你们要是敢公报私仇,我们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县衙众人恶狠狠地威胁道。
丁小琴也泪眼婆娑举起了自己的弯刀,说道:“你们最好别让大人受一点儿委屈!”
“不会……不会……沈大人高风亮节,威武不屈,我们绝不敢怠慢。”笑话,还有一尊杀神在边上盯着呢,他们有那胆子么!更何况这个沈大人也不是好惹的,若不是证据确凿,他们还真不敢相信传闻中杀人如麻,令戎人闻风丧胆的沈大人竟然是一名女子。
官差讨好地说道:“沈大人,你若是不愿意戴这枷锁也没关系的,咱们到了长安城再戴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不用了,既然我跟你们回去,自然要按照你们的规矩来!”沈云清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大手一挥,说道:“出发吧!”
“是!”所有官差齐声应道。
“究竟谁才是老大……”官差统领暗自嘀咕了一声,却还是按照沈云清的吩咐立马出发,丝毫不敢怠慢半分。
孟长安骑着马跟在囚车边上,寸步不离。
“大人!”身后传来丁小琴哽咽的呼喊声。
“大人!”众人齐齐呼喊。
沈云清目视前方,没有回头。
“大人!”城门外,一个小孩露出圆圆的脑袋,喊了沈云清一声。小孩虽然稚嫩,却也知道那囚车上的是他们辰川人的父母官,是他们的大恩人,是他们最敬爱的沈大人!
“大人!”小孩身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有西街卖茶点的大娘,有东市开饭馆的周老板,甚至还有南边瘸腿的乞丐……宽敞的官道,一时间竟然挤满了送行的百姓。
“大人!”他们一起发自内心地呼喊,他们激动地迎接沈云清到来,又挥泪目送她离开。
沈云清笑中带泪,更加挺直了腰背。
她沈云清,从不后悔。因为,这一切都值得。
半个多月之后,沈云清等人到达长安,长安风景依旧,但是这热闹之下却是人心浮躁,动荡不安。
长安城的百姓也早就知道沈云清的事迹,前来围观的人站满了一整条长街。沈国侯府的人早就等在了人群中,虽然沈云清早就派人跟他们打过招呼,可当他们看到站在囚车中的沈云清时还是难免伤心落泪。不过因为沈云清交代过,所以沈老太君一直稳如泰山,领着众人安静地看囚车经过。
这是他们沈国侯府的尊严,他们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郡王和百姓,就算他们的家人入狱,他们也绝不能让人看扁了去!
只是当囚车消失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年迈的沈老太君还是因为心情悲愤而差点儿昏了过去,幸好容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沈云容扶好沈老太君,冲容三感激地笑了笑。
“老太君别担心,我们殿下绝不会让沈……大小姐有事的。”容三安慰道。
“对啊,祖母,你别忘了,云清还是五皇子的王妃,就算是这一层,刑部的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而且云清说让我们不用担心,就一定不会有事!”沈云容也跟着开解道。
“我当然知道云清的本事,我只是觉得上天不公,你们祖父一生征战沙场,却背上罪名,云清守住辰川、逼退戎人,却落得这般下场……我这心里,实在不能不怨啊!”
众人皆沉默不语,沈国侯府一时间气氛低沉无比。
沈云清直接被押着进了皇宫,接着便没有了任何消息,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谁都摸不准皇帝的意思。太子去求情了几回都没见到人,而在宫外的孟长安更是早已按耐不住。
十日之后,宫中传来消息,沈云清忤逆皇帝,不日就要被处斩了。
孟长安孤注一掷,从冷宫中潜入,只是刚进入青葙殿便被人发现了。
“你终于来了……”坐在青葙殿主位上的人正是一身龙袍的皇帝,皇帝看上去精神还好,只是明显苍老了许多。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椅子上的靠背,眼中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人,正是一袭白衣的江上舟。
“你来这里做什么?”孟长安冷冷地质问道。
青葙殿,是他从小居住的地方,也是先皇后孟萦月的住处,只是在先皇后产下“妖孽”难产而死之后,青葙殿就变成了最为阴冷的冷宫。
“我这几年睡的时间太多了,做的梦也太多了,梦见最多的就是你们的母后……”皇帝目光悠远,但是随即脸上却又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神色:“她不去找秦王,来找我做什么?我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独宠她一人,力排众议封她为后,可她呢?对秦王念念不忘,就连你们……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你闭嘴!”孟长安冲上前去,却被江上舟拦住了,他看向皇帝,问道:“今日叫我们过来不就是为了弄清楚真相吗?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
皇帝一愣,冷哼一声说道:“带她过来。”
沈云清被人带了进来,她看了孟长安一眼,示意他不用担心。
“听说你已经查清楚了二十一年前孟皇后难产而死以及皇子被掉包的真相?”皇帝靠在椅子上,说道:“来,说说看。”
孟长安和江上舟齐齐愣了愣,全都看向沈云清。二十一年前的皇后就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孟萦月。
“孟皇后在进宫前确实和秦王是旧识。”沈云清说道。
“哼!”皇帝面露不悦。
沈云清继续说道:“但是,自从进宫后,先皇后便不曾与秦王单独见过面,更没有互通过书信或者互赠物品,就连先皇后为秦王求情,也是因为秦王的生母陈太妃的请求。”
“你胡说,当年明明有人撞见他们私会,秦王手里明明有她的心爱之物,而她的身边也留着秦王赠予的玉佩……就算如今这些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也由不得你信口胡说!”
“皇上,当年那些作证的人全都死了,您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上至年岁不满四十的陈太妃,下至不满双十的宫女太监,中间还有太医院的太医,都死得干干净净,这难道不就说明这其中有猫腻吗?”
“秦王自己都承认的事,岂是他人污蔑?”
“秦王其心不轨,这一点皇上也应该知道,不然您也不会处处防备!而当初陈贵妃能污蔑皇后娘娘,不正是因为皇上您的纵容吗?”沈云清反问道。
“放肆!”皇帝气地怒骂了一句,孟长安身形一动,便到了沈云清的身边。
沈云清不亢不卑地说道:“皇上,秦王和皇后的话咱们暂且不管,先听听人证们的话如何?”
沈云清说完,便有大内侍卫带着几个宫女太监进来了。这些人基本上都能从侧面证实先皇后和秦王从未私自相会过,更不用说私相授受了。而且这些宫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宫殿,有些已经是管事的老宫人了,还有一些则是已经放出宫的,跟当年的皇后以及陈贵妃甚至秦王都没有直接关系。
“秦王手里所谓的先皇后的心爱之物根本就是陈太妃所有,当初宫里的人不知道,可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沈云清指着身后的三人说道:“这是陈太妃进宫前的贴身侍婢,这是长安城万宝斋的老伙计老张,这是秦王妾室从前的贴身小婢。他们可以证明陈太妃进宫前就有了那支玉簪,可以证明那支玉簪是何时制作的,还可以证明秦王是何时从陈太妃那儿讨要过来的。”
皇帝面色有些发沉,问道:“陈太妃那支玉簪有何特别之处?”
“启禀皇上,”老张跪着答道:“此簪的特别之处便是簪首处有一抹赤色,那赤色是玉石中天然存在的,而且看上去就像是盛开的红色花瓣,鲜艳极了!”
皇帝听完,便立即冷笑道:”你们说再多有何用?当初孟皇后的玉簪便是这般特别,这难道是巧合?”
“是巧合又不是巧合。”沈云清继续说道:“陈太妃娘家本就和辰川唯玉山庄有些渊源,这制作玉簪的玉也是从唯玉山庄所得,与孟皇后的玉簪出处一致,但是虽然样式材料都相似,但是还是有所不同。老张,麻烦你说说,陈太妃玉簪里的那抹赤色花瓣具体是何形态?”
“是五瓣的桃花!这个玉簪草民亲自经手打磨,所以绝不会记错,而且当年我们万宝斋的许多匠人都可以作证!”
皇帝目光一怔,脑海中浮现了往日的一幕: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让他惊艳了半生的女子。他假装受伤,等她过来帮他的时候,他却拔了她头上的玉簪,她反应过来,夺回玉簪,生气地走了。可他却再也忘不了她,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都记得,她身后漫天的桃花雨他记得,就连她那簪子里的六瓣桃花……”
“是啊,是六瓣,他明明记得很清楚的,可是那时候为什么会忘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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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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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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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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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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