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站起身朝两人走过来,面容挂着一贯以来的笑:“阿吟,莫总。”
莫朗微微皱眉,因为苏遥对楚吟的称呼。他稍稍往前一步,站在楚吟前面,对苏遥点头:“叫你苏总监已经不合适了,苏先生,这么晚了,你找我们有事吗?”
“是啊,确切的说,我找阿吟有事。”苏遥毫不在意莫朗明显的不悦,将视线移到被莫朗挡住大半身体的楚吟,“阿吟,跟我出去走走?”
若是在以前,楚吟一定会立刻拒绝,不带犹豫的,但现在,楚吟正有事想问苏遥,她在背后拍了拍莫朗的后背,轻声说道:“我和他出去一下,很快回去,你先回家。”
莫朗转过身,低头看着楚吟的眼睛,低声道:“知道了,你当心些,有事给我打电话好吗?”
“好,没事的,回去让岑岑早点睡觉。”
苏遥站在距离两人很近的地方,两人说话交流的样子全数落入眼帘,他仍然在笑,但眼睛里的寒意和暗暗咬住的后槽牙,让苏遥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再不悦,莫朗不会强迫楚吟和自己回家不理会苏遥,这是小孩幼稚的做法,他转身再次看向苏遥:“希望你们能少聊会,她工作了一天很累。”
“放心吧莫总。”苏遥自己朝小区门口处走去,楚吟对莫朗笑了笑,跟着走过去。wWW.ΧìǔΜЬ.CǒΜ
莫朗站在原地,目送两人出小区大门,他有些疑惑苏遥来找楚吟的原因,尤其是这个稍微敏感的时期,事先也没跟楚吟约好,但看苏遥的表情,好像很笃定楚吟会跟他聊聊。
也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苏遥比较了解楚吟的性格吧,这是莫朗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想到这里,莫朗掉头往楼房走。
没告白之前,他时常烦恼对楚吟越来越在意的情绪,夹杂着小小的开心和担忧;告白之后,对于楚吟的一言一行更加在意,时常思考,她说的话做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她是不是高兴是不是烦恼,她有没有哪里对自己不满意等等。
只要和楚吟相关的事,都会时常从莫朗心里浮起,他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可是这些感觉带给他的,更多是无法言说的幸福和满足,让莫朗又烦恼又不知所措。
以前郭琦曾经跟他们兄弟俩说过,有了所爱之人之后,人生会变得丰富多彩,莫朗当时不懂“丰富多彩”这个词的确切含义,现在有点明白了。
牵肠挂肚着对方的每一件事,从来除了工作和家人都是心无杂念的莫朗,生活和精神世界确实都丰富的多,那种心里、脑袋里时时刻刻有人的感觉,对莫朗是陌生的,让他既烦恼,又有些小小的惊喜,整个人都变得丰盈起来。
“你们回来的可真晚,我以为你会照常下班,六点就过来等你了。”
两人没到太远的地方,就在小区门口的麦当劳,苏遥点了两杯饮品,和楚吟面对面坐着。
楚吟又热又渴,咕噜咕噜吸着饮料:“有点事情处理。你找我有事?”
苏遥没有喝东西,手指捏着吸管看楚吟:“我找你的确有事,不然你不会跟我来喝东西的,是吗?”
楚吟不言,继续喝饮料。
这样相对而坐,苏遥能清晰看到楚吟的脸庞,他的睫毛抖了几下,声音带着丝极难察觉的发颤:“好久了,阿吟,读中学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去喝东西,你还记得吗?”
被喝到只剩底的塑料杯被楚吟拿在手里轻轻晃动,橙黄色的液体在杯壁、杯底轮流打着转晃悠,像海边冲上礁石又荡回海里的浪花,她盯着透明杯里的液体开口道:“记得。”
苏遥双眼一亮:“阿吟……”
“懂事以来的大部分事情,我都记得。”楚吟向苏遥展示手里的杯子,“就跟这个杯子一样,透过杯壁,我能很清楚的看到里面的东西,以前的事情,我也能在回忆里看到。”
苏遥激动的难以言表,嘴巴激烈的颤抖着:“阿吟,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而且永远不会忘记。”楚吟迅速截掉苏遥不合时宜的亢奋激动,“所以你后来做的那些事,我也会永远记得。”
像寒冬腊月里被人凌空浇下一大桶冰水,苏遥的脸色霎时惨白,嘴唇抖的愈加厉害:“当年我只是,我只是……”
“当年的事我不想回忆,也不想讨论什么。”楚吟忽然有股深深的无力,尤其看到苏遥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想起以前的很多事。
和苏遥从小就是邻居,成长路上,两人是对方最重要的那个朋友,苏遥对楚吟很好,楚吟一直都知道,她也对苏遥好,一直到高中时期,楚吟渐渐发现,苏遥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比自己对他要复杂的多,带着些独占的情绪。
苏遥从来没跟楚吟说过什么,楚吟担心自己多想了,毕竟和苏遥认识那么多年,他们年纪又小,楚吟觉得可能是自己少女杂志看多了胡思乱想,直到她发现苏遥那件事之前,楚吟都很正常的和他相处。
高一的那件事算是少年们中二时期的一场闹剧,有一天,楚吟班级的同学告诉楚吟,苏遥揍了人,貌似是因为她,楚吟足足愣了一堂课,当时她和苏遥不在一个班级,女孩子长大了也有要好的同性朋友,只有上下学有时候会一起走。
说这话的同学是年级有名的八卦一姐,经常说些学习以外的八卦事,楚吟虽然吃惊,内心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那天放学后,楚吟特意和苏遥一起回家,在路上,楚吟问道:“你和人打架了是不是?”
苏遥下巴上有明显的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揍了,他也不否认:“嗯,不过我赢了。”
“啊?真的打架了啊?为什么?”苏遥从小到大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秀为人稳重,别说打架,在楚吟的记忆里,他跟人红脸的次数都极少。
苏遥闷闷的不说话,从额头爆出的青筋看,他此时出于内心很澎湃的状态。
楚吟急了,一把跳到苏遥跟前站住:“你到底怎么了啊?打架如果被老师知道了就惨了,而且你看看你还受伤了。”
那天苏遥说的话,让楚吟在往后的多年里时常后悔,当时何必那么认真的追问苏遥,如果不问,苏遥能把那个想法藏在心里,随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掉,他们以后就不会搞到连朋友都无法做的地步,她更不用和自己的丈夫分开。
苏遥看着挡在面前的楚吟,摸了摸下巴上淤青的伤痕,低声说道;“那个人喜欢你。”
“啊?”楚吟没反应过来,哪个人喜欢她?
“那个男生说他喜欢你,要追求你。”苏遥看着楚吟懵逼的脸,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我不允许任何男生喜欢你,所以我揍了他。”
苏遥没有说他是不是喜欢楚吟,可楚吟立刻就明白了。
多年的相伴,楚吟对苏遥的感情不能说不好,有些像是亲人,即便察觉到长大之后苏遥对她有些不一般,她都以为是自己青春期的多思,没想到……
“苏,苏遥,你,别开玩笑了……”楚吟真的希望苏遥是在开玩笑,她有很明确的目标,高中要认真学习考上她一直想去的大学,而且,他们这么小,很多事都拎不清,谈恋爱什么的不合适。
最最重要的是,楚吟知道自己对苏遥没有特殊感情,中学后,苏遥请她吃东西,有时候送礼物给她,楚吟都用自己的零花钱回请回礼,她不想承接苏遥的情谊,那时候她尚未想太多,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要欠人家什么才好。
苏遥更加认真的看着楚吟:“我不开玩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我开过玩笑。”
楚吟被堵了个哑口无言,苏遥的确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阿吟,我知道你想好好读书,所以我不会打扰你。”苏遥忽然朝楚吟的脸凑过去,“希望读大学后,我们能在一起。”
那次莫名其妙的表白的结局,是楚吟在苏遥越来越近,嘴唇快要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楚吟落荒而逃。
是的,落荒而逃,跑的比兔子还快,楚吟觉得自己当时受到了一定的惊吓。
年少时期,楚吟以为那样就会让苏遥知难而退,她的拒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甚至发过信息跟苏遥说她只想好好学习。
尽量避免和苏遥单独接触,苏遥有时候来家里和她做功课,她要么找理由推掉,在父母疑惑的眼神中实在无法,就在客厅和苏遥一起,更是再也没跟苏遥单独出门玩过。
“阿吟,最近怎么跟苏遥疏远了?”某一天,爸爸特意问她。
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她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说,以前一起外出吃饭觉得无比自然,现在只觉得尴尬。
苏遥感受到楚吟的疏离,却不以为意,也不逼迫什么,两人维持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一直到高考。
苏遥重新点了杯饮料给楚吟,也借此缓和自己的情绪:“当年我问你高考报考什么学校,你不肯说,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我以为你只是怕耽误学习或者不好意思,以为到了大学就好了。”
楚吟继续无言,即使没有旁人,她也不会和苏遥在一起,这一点她从来都很清楚。
而且,她遇到了那个人,那个,仿佛是她命中注定的男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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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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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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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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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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