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在煮茶,裕奕就着明灯读着一本《清岩漫记》,小雪将烹好的茶放到裕奕身旁的方几上。
他抬头,浅浅一笑,见她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了?”
“裕奕,我们真的要把所有的字告诉静安王?”
裕奕将书放置一旁,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小雪有些不悦:“他追杀我这么多年,可能就是为了那封信。”
裕奕安慰道:“是也没关系。如果我是他,我才不会费心思去找字。”
小雪问道:“什么意思?”
“其实他根本不想知道什么字,而是想让我们知道是什么字。他想要在我们找到线索以后,索性跟着我们,自然而然就能找到信了。”m.χIùmЬ.CǒM
小雪急忙说道:“那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免不了一场硬拼。”
“那,那我们一定要记得带上胡逸风,他功夫好,我们胜算也高些。”
裕奕突然一笑,露出清亮的白玉牙来。
“我都急成这样了,你笑什么?”
裕奕站起身,将她扯进怀里,低声说:“他整日在你跟前晃,我吃醋,将他调进宫里当差去了。”
小雪耳根一红,高兴又无奈地笑笑,心里不免嗔道:真幼稚。
她柔声柔语地问道:“那怎么办?静安王府里可有个刀疤高手。”
“我府里有我啊,哪次救你,不是我挺身而出?”
小雪被他逗笑,拿拳头轻轻敲了敲他。
裕奕更加开心,将她搂得更紧,北风带起了竹叶的沙沙声,裕奕突然沉沉说道:“冬天来了呢。”
小雪靠在他怀里,浑身暖暖的,傻傻地重复他的话:“嗯,冬天来了。”
与静安王相约的这晚,夜,格外安静,忠亲王府马车上的铁铃如往常叮铃清响,只是这马车后较平日多了两队王府亲卫,肃穆森森,气势迫人。
小雪握着裕奕的手,抓得有些紧,裕奕却丝毫紧张的意味都没有,一派安然淡定。
“京城四大名厨,第四个是谁?”小雪没话找话,随意问道。
“这个人你认识。”
“我认识?”
“我一说你就知道是谁了,这第四个人外号勺子廖。”
“廖?”小雪瞬间明了,“廖大厨?”
“正是。”
“你可真有本事,京城四大名厨,有两个给你打过工。”
裕奕只是笑笑不说话,伸出指头轻轻撩开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马车一停,裕奕先行下去,伸出手来接小雪,小雪顺势下了车,静安王府门口,那个刀疤男正站在一旁,眼中烧着吃人的戾气,眼角却挂着瘆人的笑意。
一位老伯躬身在门口站着,对裕奕躬身道:“王爷,我家王爷交代,只可让您和谢小姐入府。”
裕奕发出轻哼的嘲笑,喊道:“原地待命!”
“是!”亲卫洪声齐齐,颇有虎啸狼鸣的气势。
老伯领着他们进了静安王府的花厅,厅里烛火通明,亮得有些晃眼。
静安王已坐在桌上,一掌抬起,说道:“二位请坐。”
裕奕同小雪坐下,马上有丫鬟上来斟好了酒,静安王拿起天青色瓷杯,请道:“说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请哥哥到家里吃饭,我先敬哥哥一杯。”
裕奕拿起酒杯,和和气气地回道:“皇弟客气了。”
二人双双仰头饮尽杯中酒,静安王方吩咐道:“张伯,上菜吧。”
门口候着的张伯微微点头,随后招呼着人上菜,四个小厮端着一个略略比圆桌小一圈的大瓷盘缓缓迈着步子进屋。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么大个瓷盘轻轻移到桌上。
巨盘落定,偌大的白盘中,浅棕色酱汁铺底,五条鱼好似还活着一样游在酱汁中,每一条鱼随意灵动,好似生龙活虎。只是鱼身上的肉都被切成了金黄的发丝,蓬松散发,宛如狮子的须发。
最重要的,是白盘中,还有一个缩小的二层木雕楼,楼上一方牌,上面只有一个字:寺。
静安王开口道:“字你也看到了,尝尝这鱼吧。”
狮子鱼的做法,最考验厨子刀上的功夫,一条青鱼,要将鱼骨两旁的鱼肉切出却不脱离鱼身,再将两旁鱼肉切成极细的细条,切完后的鱼放入水中,鱼肉飘散开,宛如少女秀发。
这发丝随后要挂浆,然后放入热油中烹炸,炸完的鱼肉,外皮酥脆,鱼肉鲜嫩。
可是小雪的心思已然不在这鱼上,她已经找到所有的字了,必须尽早找到那封至关重要的信。
“怎么,看嫂子也是个馔饮上的内行,我这鱼,不合胃口?怕有毒啊?”
裕奕眼眸精光一现,笑道:“皇弟胡说什么呢,小雪大概是不舒服。”
“不舒服?要不叫白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既然小雪不舒服,便先带她回去了,改日再聚如何?”
小雪猛吸了一口气,现在就可以走了吗?
裕奕拉着小雪起身,刚到门口,却见两只长枪交错眼前,明明白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静安王在他们背后浅浅抿了一口酒,缓道:“哥哥是不是忘了,该留下些什么?”
裕奕站在门口,背对着他,说道:“皇弟,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跟着来,咱们凭本事较量就好了,还留什么呢?”
静安王抬眼看着他的背影,漠然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交易便是交易。”
室内忽然陷入寂静,两个人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小、上、东、福、殿、恩,还有这个寺字。敢问静安王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小雪也没有回头,急促说完这句话,裕奕偏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静安王扬手一挥,长枪收起,裕奕抓着她赶忙往门口的马车走。
马车车檐铁铃又响,裕奕念道:“寺?”
小雪仔细想想前面找到的几个字,“小福恩寺?裕奕,小福恩寺在哪里?”
裕奕脑内清明一通:“大相山小福恩寺,这几个字连起来应该是——小福恩寺东殿上!”
“就是那,当年写给我爹的信,一定在这个地方不会错了!”
裕奕马上对马车外喊着:“走,马上去大相山!”
忠亲王府的马车,带着两队王府亲卫,在初冬的夜,突然出城向大相山急速奔去。
深夜官道两旁的树林,好似鬼魅在林中呼啸呜咽,小雪靠在裕奕肩上,紧紧握着他的手,放松不下来。
忠亲王府的队伍燃着星火般的火炬摸上了大相山,小福恩寺的僧人不知何故,诚惶诚恐地跑出门来,见是皇家的人,不敢造次,只得叫醒了沉睡的住持。
住持迎出门来,惶恐道:“不知深夜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裕奕威仪堂堂地吩咐道:“带我们去东殿,要快!”
无相山下,另一只亲卫队已攀山而上,裕奕瞥见,再次催促:“快!”
裕奕拉着小雪疾步走进了小福恩寺的东殿,点上蜡烛。
观音坐像慈眉善目,清净庄严,坐像前横梁上挂着一副匾额,题字“慈航普度”。
裕奕抬着头,转着身体仔细看着雕画房梁,没见着任何异处,他转而爬上坐像法台。
主持见王爷对菩萨不敬,立马跪下拜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裕奕在坐像上细细寻找,仍是没有多余的东西,最后看向匾额,匾额悬挂多年,与墙之间,蛛网密结,夹着一个长方形小盒子。
裕奕破开蛛网,拿出小盒子,盒子上陈年积灰厚厚铺了一层,裕奕一吹,呛得止不住咳嗽。
“裕奕?可是找到了?”小雪在下面急急地问。
裕奕爬下坐像,走到小雪跟前,打开盒子,里面确有一封信,信封泛黄,墨迹褪色,写着“谢公守正亲启”,多年的秘密沉积在此。
小雪的酒窝显露,将信拿出来,高兴道:“就是这个,这就是当日那人写给我爹的信!”
外头突然进来一个和尚,对主持说道:“住持,寺外又有人来了,自称静安王,要闯寺!”
主持面色一惊,看了看裕奕,裕奕只问:“主持,寺后可有清净屋子?好歹让我们看完这封信?”
“寺后的山上确实有给僧人闭关用的小屋,只是……”
裕奕抢道:“住持放心,我忠亲王和静安王,都是皇上的兄弟,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主持敛眉,恭恭敬敬合十道:“多谢王爷。”
裕奕拉着小雪穿过小福恩寺,从后门爬上蜿蜒山道,终于在树林中不远处找到一间小屋,推开木门,里面只有一张床,一方桌子,两条长凳。
裕奕关上门,拿着火折子点亮桌上的灯,对小雪伸掌道:“小雪,信!”
小雪将信递给他,他将信从里面拿出来,对着灯光慢慢阅读,一字一句都不放过,读完,心里多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高兴地将信纸移到灯火上,烧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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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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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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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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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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