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钧宁坐起来,有些心虚:“隐水,你想骂我的话就骂吧……”
“你今天离开这里。”
隐水一开口,让安钧宁愣住了,她睁大眼睛:“你要赶我走?”
隐水皱着眉头,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你如今也知道凤栖楼不简单,那我就告诉你,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大的风雨,你暂时先离开,我让人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闻言,安钧宁有一瞬的失神,她迟疑道:“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她告诉了裴珩凤栖楼的事,所以朝廷现在盯上他们了吗?
隐水伸手按住她的头顶,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丝温柔:“不关你的事,但是,你不应该被卷进来。”
隐水将她拉起来:“走吧,不要多问了。”
安钧宁心思很乱,她挣开隐水的钳制,回过头看着他:“隐水……你究竟,是我什么人?”
未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隐水稍稍有些怔住,半晌,他开口道:“与流苏一样,我早就将你当成了我的家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钧宁正要说话,却见门外流苏急急走了进来。
“外面有官兵。”
安钧宁惊讶地抬起头,却看见流苏的脸色十分严峻:“看样子,是大理寺的人。”
“他们终于要动手了么?”隐水冷酷一笑,正准备让安钧宁避一避,却见流苏蹙了蹙眉头:“不,他们不是来找你的……”流苏看着安钧宁,在她惊愕的目光里,缓缓道,“是来找宁儿的。”
一瞬间整个凤栖楼被团团围住,官兵拿着令牌,粗暴地踹开没一间房,流苏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着隐水:“要动手吗?”
隐水握紧双拳,看着一旁眼神闪烁的安钧宁,正待说话,却见安钧宁抢先一步。
“让我出去吧,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钧宁推开房门,刚刚露出脸,就被四周的官兵团团围住,他们看来下手中的画像,而后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就是安钧宁?带走!”
“我犯什么事了?”
“什么事?”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男人,正是大理寺的徐进,他面色冷峻,唇边蓄着一些胡须,看起来有种板正的威严。
徐进走到安钧宁面前,一字一句道,“小小一个丫头,竟然如此胆大,敢谋害岚夏公主!”
安钧宁站在原地,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她提高了声音:“胡说!我没有!”她略一激动,身边的官兵立刻将刀靠近她的脖颈,冰凉的刀刃贴着脖子,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身后跟出来的隐水面色冰冷,听到岚夏出事后,他神情微变,站在了原地。
安钧宁稳了稳心神,冷冷道:“我要见岚夏,我有话要当面与她说。”
“不用了。”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钧宁微微转过身,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裴珩身着紫色的官服,朝她缓缓走过来,直到安居安钧宁的身侧,他停下来,对她道,“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岚夏毒发身亡,已经死了。”
安钧宁站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扯动嘴角,缓缓道:“你说什么?”
“还装傻!”
徐进上前一步,厉声呵斥了一句。
安钧宁终于回过神,在这三伏天里,一股冰凉从脚底蔓延到心里,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她看着裴珩略略纠结的眸子,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是到最后,却只剩一句话:“不是我……”
“辩解的话,留在审讯的时候说吧,带走!”徐进一挥手,安钧宁随即被两个人推了一下,她一个没站稳,跌在了地上。
挣扎着爬了几次,却感觉双腿颤抖,怎么也起不来。
“装死呢!”官兵粗鲁地踢了她一脚,见她没反应,正要继续踢的时候,却被身侧的一只手紧紧捏住手腕。
飞盏冷眼看着他:“即使是犯人,现在也还没定罪吧!”
那人赶紧低头赔礼,与一旁的官兵将安钧宁架起来,往门外拖去。
安钧宁像是个提线木偶般,双目无神,她扭头看着身后她熟悉的那一群人,张了张口,突然大声喊了一句:“不是我!我没有下毒!”
应声滚落的,是两颗硕大的眼泪。
流苏心中一颤,她抖着手拔下头上金钗,正要上前,却被旁边的一双手紧紧制住。
飞盏死死扣着她的手腕,他蹙着眉,深深朝她看了一眼,安钧宁终于被拖出门外,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出去。
徐进走到裴珩面前,笑得极其谦卑:“裴相,您看,咱们走吧。”
裴珩瞥了他一眼:“你先下去吧。”
徐进看了一眼一旁的流苏,而后应声下楼,踏出了门外。
流苏将手腕从飞盏手下挣脱出来,看着裴珩,冷笑了一声:“我早就告诉过宁儿,不能相信你,如今看她成了一颗牺牲的棋子,你满意了?”
飞盏冷眼看着她:“住口!公子……”
“飞盏。”裴珩打断他,他的目光落在流苏脸上,“此事并非本阁操纵,事已至此,如何救小安,才是当下你们要考虑的事。”
他看了一眼身后半掩着的房门,似是在对流苏说,又似是在对屋内的人说。
“本阁可以帮你们,若是想清楚了,可随时来裴府。”
遂而转身,带着飞盏踱步而去。
流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身进了屋内,见周飞云站在门后,一只手撑着门框,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他几乎是要站不稳。
“岚夏……岚夏死了?”周云飞后退一步,双手垂下来,一支梅花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流苏走过去,捧起他的脸使他面对着自己。
“云飞,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要救宁儿!”
提到安钧宁,周云飞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阵窒息感传来,他伏在地上阵阵干呕起来。
岚夏,安钧宁。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同一天,被夺走了。
“公子,不能让小安落在徐进的手上!”门外,飞盏坐在马车中,对一直沉默的裴珩急压低声音,“他是靳王的人。”
“我知道。”
“那您?”飞盏跟着裴珩上了马车,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您打算怎么办?”
飞盏急急出声,裴珩有一瞬的失神,脑海里竟有些空白,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目前小安还是安全的。”裴珩轻轻出声,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们现在只能等。”
“等什么?”
裴珩抿紧薄唇,却没再开口,对方破釜沉舟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必然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这一场赌局,他势必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游离边缘了。
裴珩望着车外,碧色长空,千里一泄,照耀在皇宫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岚夏死于一种江湖特制的毒药“红鸠石”,宫中的膳食都是有专人做,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岚夏当日出了宫,反常的去了凤栖楼,回宫之后不久,便毒发身亡,询问身边的人之后,她去凤栖楼,只见过安钧宁。
赵贵妃痛失爱女一病不起,皇上盛怒之下要抄了凤栖楼,宫里气氛焦灼,人人自危,此等时候,靳王强忍失去胞妹的悲痛,要一手彻查此事,太子也站出来,自言此事事关重大,靳王此时应在赵贵妃身边安抚贵妃情绪,岚夏之死可交于东宫彻查。
但是此时却有人上奏皇上,安钧宁曾是裴珩府中的丫鬟,一直在裴珩身边服侍,与太子也是关系匪浅,太子曾在芸嫔那边救过此女。
皇上龙颜大怒,让太子呆在东宫不得妄动,裴珩去求见的时候都没能见到圣面,靳王跪在殿外,痛哭流涕,长抒悲痛之情,深深表明彻查的决心,皇上动容,下旨将此事交于靳王。
李岚清受到圣意的授权之后,去大理石一一审问了凤栖楼相关人等,言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便将凤栖楼的一干人等暂时收监,安钧宁则被关押在重犯的牢狱之中。
李岚清站在监牢外面,看着徐进捧来的衣服首饰,目光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他手中的一块玉上。
纯白剔透的玉石,触之冰凉入骨,玉石中间镂空,雕刻着一只小小的兔子。
他将玉拿过来,反复看了一番,忽而露出一丝笑意。
“这玉,本王倒是眼熟。”若是没记错,周云飞的身上,也有一块。
他将玉扔给徐进:“好好查查这玉的来历,可别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徐进拿着玉,领会他的意思,连忙点头。李岚清看他,问道:“当日你与裴珩一同去凤栖楼,可见他有什么反常举动?”
徐进细细思索,之后躬身道:“回靳王,未见裴相有什么异常。”
闻言,李岚清蹙了蹙眉,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牢狱,缓缓道:“那就给她点苦头吃吃,当然,得让裴珩瞧见。”
徐进略有犹疑,见李岚清冷漠的样子,不便多问,连连答应。
“但是别太过分,不能伤了她性命。”
徐进忍不住道:“靳王,一个小小的丫头,为何……”
李岚清回过头“你只管听本王吩咐。”
她不仅仅是个丫头,还是他打破这僵局的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这棋局一旦开始,场上必然只能有一个王。
李岚清在回府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他拉开轿帘,看见马车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即使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他周身还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自己的脸遮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你是何人,胆敢拦靳王的马车!”
领头的侍卫大声呵斥,却见他上前飞起一脚,踹翻领头的两个侍卫,飞身跳进了马车。
李岚清稍稍拉开轿帘,示意四周的人不必惊慌。
放下轿帘,他回过头,看见周云飞拉下斗篷,冰凉的匕首贴在他的脖颈。
“你敢对宁儿下手!”
对上他盛怒的眸子,李岚清蹙了蹙眉:“你究竟是听谁说!你我二人生死悬在一条线上,我怎么会对凤栖楼动手!”
周云飞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只要宁儿安全回来!”
“裴珩一直在盯着凤栖楼,如今这种情况,本王怕是自身难保,亦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她。”
周云飞握着匕首的手指微微有些动摇,他看着李岚清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为什么……为什么岚夏会……”
“岚夏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又怎么会想到,他们竟然能利用岚夏!”李岚清握拳狠狠砸了一下膝盖,他抬起眼,看着隐水隐忍的双眸,伸手将匕首推开。
“岚夏的事,我定会还她一个公道,至于安钧宁,目前看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周云飞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算是劫狱,我也要保全她。”
李岚清颔首:“你们是梁肖后人这件事,暴露是迟早的事,本王目前没有万全之策,只能铤而走险,大理寺有不少我的人,你若是愿意走这一步,本王自会帮你。”
他顿了顿,见周云飞蹲在面前,沉默地看着他,他露出一丝冷笑:“不要以为是本王同情你,不过是本王信不过你而已。”
他与周云飞不过是各取所需,这些年绑在一起,靠的从不是情谊,而是利益,略一思索,就能猜到他手上握着不少足以置他于死地的证据,作为自己的后手。
周云飞将匕首慢慢插进鞘中,伸手戴上了斗篷,他沉吟半晌,而后道:“希望你所言属实。”
随后掀开轿帘,跳了出去,侍卫们要去追,被李岚清喝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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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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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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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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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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