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时候。”
成秋宁摇头,幅度不大,她掌心处握着裴川清的手指,若不是才喝了酒,不然在这暖热的殿内他的手指一定不暖。
“不是时候跑路吗?”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阮泗语气也不复往日的轻快,他表情严肃,说出的话却难以庄重,毕竟跳脱的性子一时半刻改不了,阮泗又补充,“那些钱财也足够挥霍了。”
也托他的福,气氛从偏激凝重中稍稍缓和一些。
暖炉中的炭烧成了灰渣,灰扑扑的堆积在炉底,上面的火光却也不减,将围罩其上的铜映红,许是炭芯中加了些散发香气的东西,愈到后来味道愈浓。
几人对坐无言之际,大监在撑起的厚帘下悄步进来,道,“皇上,皇后,宫外有人递上一物件,但转眼间就不见了人。”
接过手上,还带着冬日的冰凉,大监也奇怪,他在手里捂了不短的时间,也没能把这锦白绸布包着的东西暖热,只好这样冰凉着送进来。
并不着急打开,成秋宁打算将情况细细询问一番,毕竟不久前发生的挑衅事件太过血腥,若这是后续,必然不会简单,只是大监也是一问三不知,无奈只好摆手命人出去。
两人当间的案桌上摆着叠的四四方方的绵白绸布,被一个角一个角的拉开。
“嘶——”
“这是?”
“汉柏?”
眼尖的阮泗一眼认出来,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中有着一股压抑的狂热。
成秋宁与裴川清对视一眼,又统统望向激动不已的阮泗。
一块小木片,表面呈深褐色背面则是淡白色,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是纹理精巧,顺势而下的圆润椭形贯穿其上,内里光滑一些。
“这还有字,清秋善上。”
从阮泗极其小心的表现来看,这东西来头不小,似乎极其贵重,但是除了他之外,其他几人却一头雾水。
“快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不及的邵戊昀催促,也只能见阮泗郑重其事的将木片摆正,而后拜了三拜。
“汉柏又叫祈阳,知道了吧。”
饶是阮泗这般慢悠悠的卖弄也不让人厌恶,毕竟他平日里的行事也不怎么合模,但是此刻话音一落,便见众人围上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祈阳,祈祷阳寿,可以用来祈祷增加人的寿命,传言中这样神通广大的东西长在汉柏树上,但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没人再见过了,阮泗能知道汉柏也是机缘巧合。
“这么神奇的东西是谁……”
兰书的话还没问完,就听见窗边传来敲击声,一下两下的响着,似乎在预告他的到来。
厚帘再次被掀开,前前后后走进来四个人,两男两女,身后是一脸慌张又发不出声音的大监。
“主子,我们来了。”
傅明宇与芜裳一前一后的行过礼,十分默契的等到一边,空出位置。
剩下一身白色厚衣的厉以宁牵着裹着淡粉色斗篷的女子,只见他接过女子递过来的斗篷搭在臂弯处,向成秋宁抱拳致礼:
“恭贺,谨逢。”
他目光偏移,与周围人一一示意,这里的人大都认识,即使不太相熟也听过名号,于是侧转身,将身后的人拉上前,淡淡的介绍道,“这是信中说的人——井意书,我的挚爱。”
被他拉上前介绍的人也不慌乱,同眼前这些从未见过的人一一见礼,眉眼弯弯嗓音恬淡,十分周到,令人倍感舒适。
“贸然前来,还望各位不要觉得小女子打搅。”
甜糯糯的人一开口,就将众人的心思摆平,不止是在场的男子,即便是女子,也心生爱怜,几人看向一旁的厉以宁,都报以八卦的眼神。
谁知在众人落座,厉以宁却说了这么一段话:“祈阳是意书身上戴的,听说今日要来见你们,临时做了一份薄礼。”
众人闻言惊讶,那上面的字分明不是新刻的,难道别有意思?
“清秋善上是那块汉柏本身的意思,我一开始也不明白,直到今天才懂。”
井意书不疾不须的回答疑惑,面上没有一丝不悦,其实并不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待嫁小姐,倒像是高门大户中细心培养出来的。
说话间,换了地方,鹤乐殿上准备的列席席间距离不小,井意书说话不得不加大了音量,她扯开嘴角,手指扶在厉以宁肩头,笑着解释两人见面时差点因为这个起的误会,说的很是巧妙,化解了其中的曲折,只当是笑料听。
“年节将至,祝你们都福寿康安。”
众人列席坐定,成秋宁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却只说这一句,在这里,即使不乏是身份尊贵的人,却也没人端什么架子,能够聚在一起的都是性情相近之人,这一点成秋宁明白,剩下的人也都明白。
白玉酒杯被捏在两指之间,掉底朝天,仰头灌下。
“多谢,祝你们永守和乐。”
抬眸一看,竟是成秋宁与裴川清两人朝与厉以宁坐于一席的井意书敬了一杯酒,而井意书的那杯则被厉以宁接过去,她不会饮酒此时也不推辞,目光闪烁的看着在座的众位传言中的人中龙凤,她突然就明白了,那方木片,对这些人来说许是莫大的一个安慰。www.xiumb.com
“主子——”
兰书出声哽咽,一想到近日发生的种种,她就心口憋闷,总觉得是不是下一刻就可能见不到自家小姐,而身旁的梧白和望筀两人却是相反的情景,他们俩正吃得不亦乐乎,一碟酱鸭不够又添了一份。
似乎是注意到,又像是不在意,成秋宁只字不提他们即将面临的分别,反而有说有笑的划拳,还押了一个玉面屏扇的赌注,最后被芜裳收入囊中。
“我们在一起过得第一个年节,一定,一定……”
酒气醉人,成秋宁咧开嘴巴,攀附在裴川清身上,高高的伸出手,向虚空中指画着什么,最终也没能说出个两三,只来得及一句,“快乐!”便被担心的裴川清拽下来,揽在怀里。
这场酒宴不知道吃了多久,天色黑透,越发衬得蜡烛明亮,风雪不大,远远不及殿内的吵闹,八张案席被小心的撤下去,年关的这道坎总算有惊无险的迈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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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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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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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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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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