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得不到她的心了。
他仰着头往单面玻璃看去,什么也看不见,但至少他知道,从外面看起来,一定是像他在注视着安梓静。
“妈的,这个人渣盯着我看干嘛?”负责监听的警察在外面骂了一声。
安梓静瞥了他一眼,走到审讯室门口,迎接史内克出来。
直到关上审讯室的门,史内克才吐出一口长气,轻轻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搭在安梓静的胳膊上,像是用完了全部力气。但这只是片刻功夫,他又睁开双眼,手也从她的胳膊上撤离,他俯身看向她的眼睛:“你的腿怎么样?”
“我很好。”她靠着墙壁,“在里面很辛苦吧?”
“还行。”
史内克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走吧。”
“你什么时候调查的谭武女儿?”
“我骗他的。”
安梓静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当然是假的,什么泡在福尔马林里,谭武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如果不是在审讯室里,他大概早就识破了,可那是审讯室啊,这么压抑的地方。”史内克笑了笑,“亏得他能想出那是他爸干的,真是一盆泼天脏水。”
“那……先奸后杀也是你猜的?”
“是啊。”
“万一猜错了呢?”
“陈年旧案就是一场豪赌,没有勇气下注就赢不了。这和无罪辩护是一个道理。”史内克的眼里忽然落了些许意味深长,“他好像挺喜欢你啊。”m.χIùmЬ.CǒM
话题跳得太快,安梓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茫然抬起头来问:“什么?”
“林瑾瑜。”史内克说完这个名字后顿了一顿,“很喜欢你啊。”
“你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是在微信上大概就直接不理了。”
“现在为什么又理了呢?”
“毕竟你在我身边,不理的话太尴尬。”
江海晏就站在警局门口。
“字敲完了?”史内克忍不住出声嘲讽,“现在有空站在这里。”
女人漏出的两缕头发被风吹起,她双手拎着包,对他视而不见。
“林苗苗失踪了对她不闻不问,儿子被带走就第一时间待在这里,真是好母亲啊。”史内克的讥讽又尖锐了一些,“看来还是管着公司的儿子对你比较重要。”
“经济自然是重要的,如果非要舍弃一个,那当然是只知道花钱的人。”
江海晏的回答让安梓静不寒而栗。
女人的目光慢慢转过来,落在安梓静脸上:“如果我有个只会连累儿子的女儿,那么我也不会对她温柔。”
安梓静的眼睛倏然睁大,身子摇摇欲坠,幸而被史内克搀住,这才没在警局门口失态。
“看来你知道的挺多。”
“瑾瑜喜欢她,调查了很多,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什么都会知道。”
“听起来真是让人感动极了。不过林苗苗到底做了什么,成为那个非要舍弃的人?”
江海晏的目光依然望向公安局的里面。
“林瑾瑜已经什么都招了。”史内克也无意与她多谈,抬脚往外面走去,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有意在她耳边开口,“八年前先奸后杀。”
余光瞥向旁边无悲无喜的脸,如愿以偿地捕捉到了江海晏双瞳失去焦点的瞬间。
然而安梓静直到上车也没有缓过神,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刚才江海晏的话语里。
(如果我有个只会连累儿子的女儿,那么我也不会对她温柔。)
“她说的话不用在意,不过是为儿子不平而已。当年的事错的不是你,而是利用陵北关心你的心情去陷害他的人。”
“可是她怎么知道的?”
“是啊,想为儿子出口气,却不小心说漏了嘴。”史内克看了旁边的安梓静一眼,“当年你被绑架的事,她一定知道得一清二楚。可那时林世名已经死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是林瑾瑜……”
“要么是她亲近的人,要么是她一直在注意的人。可是林瑾瑜没有杀林世名的理由。”
安陵北是因为接近林世名之死的真相才会被盯上的,所以嫁祸他的人就是杀害林世名的人。而那个人又曾调换过案卷,所以一定是公安或者检察院内部的人。知道安陵北被押走的时间,并且能在车上动手脚的,也只有公安局的人了。
为什么江海晏会一直注意公安局里的人呢?
安梓静低头思索。
“其实有趣的是这件事,林瑾瑜和绑架你的人是一伙的,但是现在林苗苗被绑了。”史内克脸上的表情十分愉悦,“这两个人起了内讧,并且绑架你的人技高一筹。”
红灯闪成绿灯,史内克加大了车子的油门。
“林瑾瑜就快被抛弃了。”
安梓静想了想,抬头问他:“那么,他会死吗?”
史内克当即收了笑容,一辆车从他们后面呼啸而过,他猛地打了方向盘这才没撞到那辆疯狂超车的车:“说不好,如果他死了就糟了。”
“怎么办?”
“傅真请了五天假,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放在车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安梓静看见八通打出去未接通的电话,打的是傅真的号码。
太不寻常了,如果在平时,就算傅真一不留神漏接了电话,只要他一看见未接来电,一定会屁颠屁颠打电话过来,并且热情洋溢地问史内克什么事。只是一个重感冒而已,是什么让他连史内克的电话都不接了?
安梓静提议:“要不要……去看看傅真?”
“也好。”
正要调转行驶方向,史内克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安梓静看了屏幕一眼,来电显示竟是林苗苗。
“你接吧。”
安梓静拿起电话,“喂”字还没说出口,林苗苗的声音已经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我在小径公园,你赶快过来!”林苗苗在电话里喘着气,巨大惊恐从手机传入安梓静耳中,“我不想死,赶紧过来,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苗苗打心眼里认定接电话的人一定是史内克,安梓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
只这犹豫的工夫,让林苗苗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在计较得失,她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可是如果我死了,这个秘密就要随我埋进棺材。”
安梓静捂住手机话筒,转头对史内克小声说:“林苗苗让你去小径公园。”
“听见了,她的声音太大了。”
“去吗?”
“人命关天,先去看看吧。”
转向从左转变成右转,突如其来的变道让后面的车子迅速鸣笛。尽管又有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骂人,但史内克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手机里依旧没声音,林苗苗加大了筹码:“这个秘密是关于安陵北的!”
哥哥!
安梓静手一颤,手机险些从手里滑落,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免提。
“告诉她马上到。”
“我和所长在过来的路上,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林苗苗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安梓静?”
“是我。”
“原来你和他已经亲密到这个程度了。”
安梓静听得一头雾水。
“那么哥哥对你来说算是什么呢?”林苗苗的声音变成了缥缈的呓语,“你不是常常被他约出去吗?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他泡到了。”
安梓静手忙脚乱地要去把免提关掉。
“既然是你,我情愿让你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手机忽然被掐断,一声声忙音从听筒里传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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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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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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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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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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