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荆棘与玫瑰>第三十九章 死与生
  冷水让安梓静冷静了一些。

  许清泉怎么会性情大变呢?她到现在都没有明白。

  是因为杀了人不想连累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是不是保证她不被逮捕,她们就能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她满怀心事地走回客厅,傅真依然在与史内克交涉。

  其实与其说是交涉,不如说是傅真在跪求。

  史内克显然不愿牵涉其中:“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了,我有什么好处?”

  “我去帮你申请奖金。”

  “走吧。”说着史内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安梓静呆在餐桌边,这次史内克居然没有叫自己。

  “等等,不叫你的小助理吗?”傅真疑惑地放慢了脚步,“我让小邱去现场待命了。”

  史内克回头瞥了依然怔愣着的安梓静一眼,冷冷说道:“不想来可以不来。”

  ——其实他也没有许清泉说的对我那样好啊。

  心里像是有个瓷碗落下,四分五裂的清响铺了一地。

  史内克没等他便上了傅真的车,真的把她一个人留在了事务所。

  餐桌上的碗筷还没收拾,剩下的粥黏在了饭锅的锅壁上,已经一丝热气都没有了。安梓静呆呆看着吃剩下的东西,这才注意到史内克不动声色推给自己的四个生煎。而她因为许清泉的事情魂不守舍,这些食物一口也没吃。

  她想自己真是失败,明明与史内克初见的时候他挺关心自己,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之后,竟能对自己厌恶至此。他一定是厌烦自己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想来可以不来。

  她又想起了许清泉,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个朋友。

  安梓静,绝交吧。

  好像每个人都在讨厌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做,最后都会落到一个被讨厌的下场,难怪在家里妈妈会对她如此凶恶,面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的她破口大骂:“你怎么连一个玻璃杯都不会洗?你这么没用,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

  她茫然无措地洗着碗碟,神思早已不在,一不留神将一个杯子磕在了洗碗池上,杯子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鲜血从虎口的伤口处涌出。

  ……血。

  她好像看见满池的血涌了出来,排水口在她眼中扭曲变形,最终扭成了胸口的弹洞。血水从排水口反流而出,把她的视野浸得通红。

  安梓静面色惨白,身体几乎不受控制。

  等她回转过神,竟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坐着的是傅真。她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傅真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等一下,让我给你削完这个苹果。”

  安梓静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惊恐地朝他的另一只手看去——水果刀粗暴地插在苹果上,苹果仿佛被狗啃,不,狗啃都没有现在惨烈,整个苹果几乎被他削去了一半。

  “傅、傅警官,不、不用削苹果。”她用仅存的力气坐了起来,慌忙阻止他的浪费举动。

  “哇靠,你刚才真是吓到我了。”傅真重重把插着水果刀的苹果往桌面上一砸,水果刀在安梓静脑袋旁边晃荡,让她有点紧张。但傅真丝毫没有感受到这里的紧张氛围,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挪身子,“我回来的时候敲门都没人应,打你电话不接,屋里又隐隐约约听到自来水的声音,吓得我差点报警,后来我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就是警察……”

  安梓静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于是我就掏出一根回形针开了门。”

  “……什么回形针?”

  “哎呀,阿克不是老这样嘛,我第一次觉得回形针还蛮好用的。”傅真兴奋地搓了搓手,“然后我就进来了,居然看见你躺在一堆玻璃渣中间,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水龙头还在放水,手上还破了,太吓人了,我就赶紧打了120……”

  “你是说……我晕倒了?”

  “是啊是啊,你怎么了?”

  安梓静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在洗碗池旁失去意识的,导火索就是虎口上流出的鲜血。现在那里已经被贴上了创可贴,她不会再看见血了。

  “我晕血。”她小声解释。

  傅真愣了几秒,随即发问:“那你每个月那几天怎么办?”

  安梓静抿紧了双唇,脸涨得通红,目瞪口呆地看着傅真,居然看见他认真地盯着自己,难道他问这个问题是认真的吗?

  “说真的,我疑惑很久了,晕血的女生每个月那几天怎么办啊?”傅真睁着真诚的双眼,“难道每次上厕所都要晕一下吗?那在旅游景点多不方便啊。”

  “……你操心的也太多了吧。”

  “阿克知道你晕血吗?”

  “应该……不知道。”

  提到史内克时安梓静的心口又仿佛被扎了一下,痛得揪起了眉头。为什么坐在她身边的是傅真而不是他呢?哦对了,他现在讨厌自己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但很快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不是和所长一起去现场了吗?”

  “阿克嫌我碍手碍脚把我赶回来了。”

  “……为什么要一脸骄傲地说这话啊!”

  “因为他夸奖说我带出的后辈表现很好,就是话多了一点,如果再调教调教就好了。”

  那个后辈自然指的就是邱灵。

  安梓静直截了当地绕开了这个无法接话的句子:“那你应该回公安局才对……”

  “我就回来看看他有没有藏什么好吃的。”

  安梓静垂下了头,双手安静地叠在雪白的被子上,几缕头发落下,遮住了她的眼睛:“他……知道我晕倒了吗?”

  “谁啊?哦……你说阿克啊,我还没告诉他呢!他现在不能分神,得专心致志帮我破案,已经快过去二十四小时了,只剩下一半的时间!”

  安梓静心情复杂,甚至不知该用怎样的情绪来回复他。

  “对了。”傅真瞄向安梓静的手腕,笑容微微收敛,“那边的痕迹是不当心的吧?”

  安梓静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一块纱布贴在那里,隐隐能看见殷红血迹。她的脸色又白了白,身子不经靠在身后的床靠上。

  “我到的时候你手里不知为什么抓着一块碎玻璃。”

  他的声音变得幽然低沉,让安梓静一时恍惚,好像眼前的警察也有些陌生。

  “阿克最瞧不起自杀的人。”

  安梓静咬紧了下唇。

  “他说有些人明明能好好活着,却非要寻死;有的人明明可以活得很好,却有人不让他活。”傅真眼中也少有的出现了些许阴霾,“你知道他说的是谁吗?”

  “是……那么多凶杀案中的受害者吧?”

  傅真叹了口气:“受害者……算吧。”

  安梓静莫名盯着他,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阴郁。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笑容重新回到傅真脸上,他一把将苹果从床头柜上抓起,猛地送到安梓静面前,还插在苹果上的刀柄又开始剧烈晃动,“吃苹果!”

  安梓静看着只剩一半的果肉,根本没有吃它的胃口,而且它的表面还氧化了。

  “傅警官,所长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她尽力想使自己问得仿佛漫不经心,却又偷眼瞟着傅真的反应,生怕他看出自己哪怕一星半点的心思。

  “什么,谈恋爱了?”傅真根本没在意她问的目的,一下抄起自己的手机找到了史内克的号码,“待我去问问他。”

  在安梓静阻止之前,电话已经接通了。

  “阿克,听说你谈恋爱了,又是哪个女人倒霉了,这次准备谈多久?哎呀,不要否认了,我已经看穿了一切,你也不想想我当了多久的警察。没有,真的没人告诉我,安梓静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自己发现的,毕竟我的眼光很毒辣。哎呀,真的不是她,你怎么一点都不相信我?别骂人啊,我是真情实感地问你的,你这次是玩玩还是认真的?如果是认真的你要提前一年告诉我,我得开始攒红包钱了。都说了我已经看穿了,你怎么还否认,哎,别挂电话啊,好好说话不行吗?你怎么又骂人……”

  接着安梓静听见手机里传出的“嘟嘟嘟”的忙音。

  傅真抬头尴尬一笑:“他把电话给挂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安梓静更不想回事务所了。

  “那……我们来谈谈正事。”傅真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坐靠在床上的女生,“为什么要自杀?”

  (“你这么没用,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

  她又想起了磕碎在水池上的玻璃杯。

  “不会是因为打碎了阿克一个杯子觉得自己赔不起吧?”傅真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快被解雇了。”

  傅真被这句话一口噎住,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见他这个反应,安梓静觉得自己一定是猜对了。史内克一定是告诉了傅真他对自己的厌恶,所以傅真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别安慰我了,其实我心里都知道。”

  傅真更加无语,甚至该不知道如何解释,他都想打电话给当事人告诉他这边的情况。

  “他要不是讨厌我,怎么会和林苗苗谈恋爱呢?或者说他是和林苗苗谈了恋爱之后,才会讨厌我的……”安梓静仿佛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一腔委屈源源不断地宣泄,根本停不下来,“林苗苗讨厌我我也是知道的,她一定在所长面前说了我的很多坏话,所以他才……”

  “……你们女人的内心活动都这么丰富的吗?”

  即将出来的眼泪被傅真的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你听我说,阿克就算讨厌全世界的人,他也不会讨厌你。”

  傅真对着懵了的安梓静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呢……”

  “因为……”

  你是安陵北的妹妹。

  可是史内克说什么也不肯让傅真在她面前提安陵北,想到这里,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安梓静以为傅真编不下去了,眼泪一下子从眼角流出:“和我相处久了的人,最后都会讨厌我的,连清泉……都和我绝交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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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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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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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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