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一楼大厅,趁着安梓静上厕所和傅真开房的工夫,史内克目视前方对邱灵发言警告:“不要和安梓静提安陵北的事。”
邱灵更纳闷了:“最近一次好像是你提的吧?”
“你不知分寸,只有我才能提。”
邱灵正要发作,毫不知情的安梓静回到了她的行李箱旁边,她只能暂时忍耐,但还是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史内克一眼。她又憋了几秒,终究憋不住,挪着步子凑到安梓静身边小声问她:“你老板不是有病吧?”
“声音太大了。”
邱灵又瞟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接过傅真递来的房卡,先往电梯口冲去。
傅真挠了挠头:“她是不是吃炸药了?”
“不知道,她刚才还问我所长是不是有病。”
史内克发出一声冷哼:“这种藏不住话的人不适合当警察,你最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留用。”
说完他顺手抓走安梓静的行李,与自己的一起往电梯口拖去。
梦里的光景有点光怪陆离。
眼前是一条小道,可是自己走得很慢很慢,慢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走路。一辆警车停在她面前,依稀看见里面坐着四个人,一动不动。
她呆呆地站在车门口,手搭上了门把,想要拉开,但车门在开启的瞬间她又缩回了手。
里面坐着的一个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朝她看,把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梓静,你不记得我了?”
——不。
那人的眼睛流出血来,继而脖子、胸口乃至整个身体都被鲜血浸满。他朝安梓静伸出还滴着血液的手,慢慢从车里爬了出来。
——不不不!
另外三个人也蓦然睁开了眼睛,将正要爬出警车的男人给拖了回去,他们的七窍流出黑色的血液,面容慢慢被腐蚀。最初的男人依然死死朝安梓静伸着手臂,在拖回车里的刹那,手臂才软软垂下。
车门开得敞亮,安梓静呆呆站在车门前,里面又恢复了平静,那个男人的胸口被鲜血浸满,血液干涸,染满了车门内测,其余三个穿着警服的人全都倒在座位上,驾驶员趴在方向盘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三个水杯在车里撒了一地。
车头撞到了树上,扁下去一块。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那个流血的男人,安梓静竟流下了眼泪。
——我不认识他。
“杀人犯的妹妹。”
奚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个窃窃私语的人都带着看戏的险恶笑意。
“你是杀人犯的妹妹。”
安梓静抬头,看见林苗苗放大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前碎发散乱。
“你怎么了?”邱灵叼着牙刷从洗手间出来,关切地看着她,“看到蟑螂了?”
安梓静朝向声音的来源,面色惨白,神思还没从刚才的梦境里回来。
邱灵刷着牙,含着满嘴泡沫,含混不清:“不会做噩梦了吧?”
“血……”安梓静颤抖地咬出这个字,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
“什么东西?”邱灵一步冲到安梓静面前,凑上前去观察她的手,“受伤了?”
安梓静呼吸沉重,流血男人的影像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安陵北?”她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又猛地抬头看向邱灵,“我想见安陵北。”
牙刷“啪嗒”从手上掉到地上,邱灵倒吸一口冷气,顾不上洗脸,迅速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嘴上的泡沫,仿佛见鬼了似的跑了出去,安梓静都能听见她在大力拍打史内克和傅真的房门。琇書網
“开门啊,安梓静说她想见安陵北。”
听着邱灵的惊呼,安梓静低头双手紧握,双眼再度失焦,等她回神,撞上了史内克的双眼,她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但想到自己下半身还没穿裤子,忍住了跳起的冲动,只伸手掖了掖被子,保证自己的双腿被裹紧。
“梦到什么了?”
安梓静低头不语,装在树上的车仿佛还在耳边发出“滋滋”的声音。
“做噩梦了,绝对做噩梦了。”邱灵冲了回来,“她是不是梦到安陵北了?”
“肯定是的。”傅真也凑了过来。
“你给我出去。”
“为什么就我要出去!”
“她还没起床。”
安梓静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慌忙把被子往上拉了些,挡住胸口才放心。
“那三名警察真的是中毒死的。”
史内克、傅真、邱灵集中在两个男人的房间里谈论刚才安梓静叙述的梦境。邱灵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继续往下说:“她是不是快要记起来了?”
“不。”史内克否认,“如果快要记起来了,她不会提出想见陵北。”
“可是她梦里的场景和当时的现场一模一样诶。”
傅真说着就要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乍然看见史内克凌厉的目光,又悻悻把烟收了回去。
史内克有些焦躁,他不知道又是什么场景刺激到了安梓静,让她想起了当年最惨烈的一幕,但又偏偏什么都记不起来。如果记忆混乱交错,他怕她的精神会出问题。
“我看不如直接告诉她安陵北就是她哥哥算了。”邱灵提议,“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创伤性应激障碍,最好不要刺激她。”史内克毫不留情地反驳,“得让她自己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傅真附和:“是啊是啊,连自己有个哥哥都忘了,受到的刺激是不小。”
史内克低头想了想,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安陵北的照片。
“卧槽,你怎么还珍藏他照片?”傅真难以置信地把照片抢到了自己手里。
照片上是一片深蓝海水,安陵北背着氧气瓶身处五彩斑斓的鱼群里,虽然整张脸都被装备遮住,但还是能感受到他那时的温暖笑意。
“我和他去海岛的时候拍的。”史内克不动声色地把照片从傅真手里抽了回来,“可惜就剩这张没有脸的了,不然还能给她认一认。”
“那好办啊,我们可以搞到他的证件照。”邱灵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
“……算了,先给她看看没有脸的吧。”
史内克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看见安梓静就站在门口。他愣了愣,开直了门身子往旁边让了让。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你是从哪里开始听的?”傅真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安梓静垂头静默了几秒,忽然问:“我们几点的飞机?”
“……下午一点十五。”
“那可以收拾行李了,所长,我来帮你吧。”安梓静自然地走入他们的洗手间,把史内克的洗漱用品全部抱了出来。
邱灵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洗手间收拾到这里,最后把行李箱一压:“什么时候退房?”
“等一下,我的行李还乱着呢!”傅真疯狂向她暗示。
安梓静充耳不闻:“现在已经十点了,再过半个小时退房吧,不然我怕赶不上飞机。孙大力他们说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了。”
“我是说我的行李……”
“自己收拾。”史内克冷冷打断他,傅真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史内克又问安梓静:“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你回房检查一下有没有漏的,顺便帮邱灵也检查一下。”
安梓静瞥了邱灵一眼,点了点头,走出了他们的房间。
看见她把门关紧,史内克的目光才转回到傅真身上:“看见没有,自我防御机制。”
傅真叹了口气。
看着两人凝重的神情,邱灵忽地发现了什么,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们不会想说其实安陵北没有杀人吧?”
“有什么问题吗?”
“他可是在讯问笔录上按了手印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没有杀人,为什么要按手印?”
邱灵气急,这个问题弯弯绕绕,竟无法转出史内克的逻辑。
“就如同许清泉明明没有杀人,却非要承认人是自己杀的;张青山杀了人,明明已经逃脱了警察的侦查,却非要去公安局自首。”
“所以说其实当年杀人的是安梓静?”
史内克闭了嘴,双唇紧绷。
傅真小声凑近邱灵:“你还是别瞎猜了,我有点害怕。”
“陵北出事的时候梓静还在上课。”史内克的脸色果然十分难看,“就算林世名是她杀的,她也没有必要杀她哥哥灭口。”
“等一下,就算?”邱灵找到了话中可疑的地方,“难道说真的……”
“她没有动机。”
傅真弱弱开口:“可是她好像不喜欢林苗苗。”
史内克朝傅真投去凌厉的视线,把傅真吓得缩紧了脖子。
“当年你们为什么抓陵北,邱灵小姐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史内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因为陵北的银行卡里有大笔收账记录,而把钱转出来的正是林世名。”
邱灵呆呆的,好像在听一则公安秘闻。
“而且他的家里还出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史内克咬牙,“林世名寄的,简直莫名其妙。”
信件的内容是:
钱已汇到,请务必帮我摆平发票,否则公开你我秘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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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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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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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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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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