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把案子打了回来。”傅真充满期待地看着史内克。
史内克咬了一口面包,没有接话。
“他们说张青山和前面四起命案不能合并。”
史内克低头喝了口牛奶。
“那现在问题来了,他们在讨论到底是起诉许清泉杀了四个人还是杀了张青山。”
“随便。”
“阿克啊……”
“他们最好最后做出的决定是不起诉。”
“哎呀,别这么无情嘛……”
“负责这起案件的检察官是谁?”
“我听说是程素。”
“啪”。
史内克把牛奶杯放到桌上,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抬头起来直勾勾看着傅真:“你确定?”
“是、是啊。”傅真茫然接下了这句话后忽地想起了什么,立刻拔高了音量,“阿克你冷静点,不要公报私仇!”
“她打算什么时候起诉?”
“冷静点,冷静点啊……”
史内克发出一声冷笑:“冷静?该冷静的是她才对。”
“她……一向很冷静……”
“既然如此,为什么陵北的案子最后不了了之?”史内克看向傅真的眼神转而变冷,“那个案子也是她负责的吧?话说回来,你给我看的案卷里为什么没有她当初做的笔录?”
“这个嘛……”
傅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那份笔录不是没有,而是他根本不敢给史内克看,因为笔录里面,安陵北对自己杀人之事供认不讳。
安梓静终于梳好了头,小心翼翼从梳妆室里走了出来。
“吃完早饭和我一起去见许清泉。”史内克说完后转而看向傅真,“第四个死者是什么身份?”
话题转得太快,傅真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怔后才回答:“就是个普通的单身汉。”
“职业呢?”
“无业游民。”
“单身汉还无业,难道靠政府发的低保过日子?”
“那倒也不是,就是感觉挺奇怪的……”傅真挠了挠头发,“家里的家具是挺陈旧的,但是柜子里倒放了不少高档香烟,酒也很多,手机通讯录里一个名字都没有。虽然身份已经确定,但是死后没有人来认尸。”
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啊。
安梓静小口小口地咬着面包,心里忽然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她浑身一滞,总觉得好像能看到什么模糊的影子,但是想要捕捉的时候,却又不知道那影子是什么东西。
“阿克你会帮我的吧?”傅真眼巴巴地望着他,“我可不想被检察院那帮家伙嘲讽。”
安梓静看着他这副样子,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下跪了。
“帮你什么?”
傅真的眼神趋于绝望。
“真是期待程素的起诉决定。”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许清泉可能杀了人吧?”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在法庭上羞辱她了。”
“……”
安梓静觉得此时的傅真已经完全陷入绝望,而一旁的史内克也是莫名的充满了斗志。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参与这种纷争比较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快速地吃着面包。
许清泉坐在铁栏里,起初被带进来的时候依然如同昨天那样无精打采,但是她抬眼看见了安梓静,双眼亮了亮,但一秒过后,神色又黯了下去。
安梓静紧紧抱着史内克的公文包,克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听说你卖身了?”
铁栏里的声音传了出来,这边的两个人一起陷入沉默。
许清泉看见安梓静脸上难以言表的神色,更加担心:“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你可什么都敢说啊。”史内克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好歹挑我不在的时候再问她这种事情吧。”
“这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好了,别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怎么是无谓的事情,难道梓静这么无足轻重吗!”
安梓静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么莫名其妙的点上争执起来。
“梓静,我不需要律师,真的不要帮我请律师了,他们做不了无罪辩护。”许清泉握紧了双拳,“他们有我认罪的笔录,只要笔录在,没有律师打得赢,所以……你不要卖身啊。”
“卖身?”安梓静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不由得在意起来,“什么卖身?”
许清泉安静下来,睁大了眼睛:“你不要装傻了……”
“……你没有杀人。”史内克无意于纠结卖身这个点,强行转移话题,“为什么要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我都招了,那四个人是我杀的。”
“杀人的是张青山。”史内克冷冷注视着许清泉。
许清泉的瞳孔像被针刺中一般,往里一缩,嘴唇白了几分:“不,不对……”
“张青山死了。”
“我没有杀他……”
“你没有杀他,也没有杀他们。”
“不,不对……”许清泉拼命地摇着头,“他们四个是我杀的。”
“你的屋子里有张青山的戒指,如果硬要说你杀人,那么你能杀的只有张青山。”史内克盯着她,“所以有没有杀人,你可要想清楚。”
许清泉的呼吸转为沉重,她低垂了目光,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张青山身上的刀伤和其他四个根本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干的。”
“我没有……”
“如果你执意不与我合作,杀掉张青山的人将永远逍遥法外。”
“我……”
“而你,只能以杀害张青山凶手的身份走入法场,将代替真凶被执行死刑。”
许清泉不再说话,身子在椅子上抖个不停。
史内克的语速却越来越快:“现在只有我能帮你走出这个绝境,推翻你自己之前的供词,然后帮你亲手抓住杀死张青山的人。”
许清泉的指甲潜入了自己的掌心。
“你是这起案子的关键,只要你有一句话是谎言,整个事件的逻辑线将会永远搅在一起理不清楚,那么也就意味着张青山死得不明不白,希望接下来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许清泉的喉头艰难地动了动。
“你有没有杀张青山?”
“我没有……”
“那么那四个人呢?”
许清泉的胸脯剧烈的起伏。
“是不是你杀的?”
“不……”许清泉的喉咙里滚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
“你有没有杀人?”
“没有!我没有杀人!”
许清泉的身子猛地往前一冲,镣铐与椅子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下撞入安梓静的耳中。她的心脏被金属与木头的撞击撞得砰砰直跳,但是此时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许清泉终于否认自己杀人的事实了。
史内克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微微弯起弧度:“可真不容易啊。”
许清泉的双肩不停地颤抖,眼泪不断涌出:“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啊……”
“那么你和张青山是怎么认识的?”
许清泉不断吸着鼻子,一句话都不说。
“他是欣康福利院的?”
许清泉摇头。
“那么是在进福利院之前认识的?”
许清泉又不动了,安梓静总觉得她在隐瞒些什么。
“别问了……”她的额头就快贴到椅子的隔板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要问我了……”
史内克皱起了眉头,他的耐心再一次将被耗尽。
然而许清泉的身子抖得比刚才史内克逼问她时更加厉害,安梓静觉得她有些不对,不禁站起了身:“清泉,你冷静点……”
似乎听见了安梓静的声音,许清泉微微抬起头,朝她惨然一笑,头重重落到了隔板上。
“清泉!”
安梓静发出一声惊呼,史内克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拿起了铁栏外面的电话。
很快许清泉被警察架了进去,没什么大碍,听说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近日不吃不喝引起的昏厥,但是许清泉醒来之后便拒绝会见律师了。
史内克以为自己终于撬开了她的嘴,但没想到又陷入了另一个谜团。
许清泉和张青山是在她进福利院之前认识的,为什么许清泉对那个时候避而不谈呢?
不对,根本就不是避而不谈的程度了,是根本不愿意想起。
他看了眼安梓静,就像安梓静不愿想起自己有一个哥哥一样。
不愿意提起的往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史内克拧着眉头,一幕一幕回忆着关于许清泉所有的一切,却拼不出她过去的样子。
“所长。”安梓静在一旁弱弱出声,“傅真发微信过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帮他……”
史内克倏然回神:“他什么时候加的你微信?”
“就是早上你换衣服叫我送他出去的时候……”
史内克掏出手机,发现好几个傅真的未接来电,以及微信上十几条未读信息。
“要给他回复吗?”
“第四个被害人叫什么名字?”
“啊,叫……”安梓静从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快速翻着自己的笔记,“周勇。”
“这个人的特征和其余三个格格不入啊。”
“是、是的。”
“叫傅真去发现周勇尸体的案发现场等我。”
“好、好的。”安梓静放下了笔记本,给傅真回了条信息。
“接下来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许清泉的所有信息全部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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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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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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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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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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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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