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静常听见同学们背后这么说她,她想再听清楚一些时,那些鬼鬼祟祟聊天的人却终止了窃窃私语。
她时常想纠正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插入时机,每当自己发现想要介入时,那些女生都忙不迭散开,仿佛自己就是个病原体。
认错人了啊……
安梓静欲哭无泪。
但渐渐的她便习惯了,至少身边还有个许清泉不会避开她,而且她们还有相似的经历。
当与史内克初次见面他问起自己哥哥的情况时,安梓静更加笃定,一定是自己与那个杀人犯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并且还同名同姓,才会有这些令人费解的遭遇。
——我没有哥哥。
她从高中起就异常笃定,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去看她,她只坚持说自己没有哥哥。
尽管那样之后有些人的目光便更加鄙夷。
她推开宿舍门之后,宿舍里的两个室友照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纷纷去做自己的事,仿佛进来的只是个隐形人。
紧接着史内克进来了。
感觉到第二个人进来时,两个女生又重新抬头,正好看见史内克在松领带。看书的那个下意识地用手掌压平了书页,目光却没有从史内克脸上移回来的意思。
“该死的上吊带。”史内克低声咒骂,把领带结往下移了一些。
另一个女生的手指也悬在了笔记本电脑键盘的上方,不顾屏幕里的角色被对面一剑穿心ko,她盯着史内克的脸小心地咽了口唾沫。
史内克的目光却落到堆在墙角的两份还挂着油汤的外卖盒上,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问你们一些事,有空吗?”他就站在门口,不愿再踏近一步。
“有有有。”看书的女生当即把书倒扣在桌上,双眼紧紧盯着史内克,又撩了撩自己的长发。
安梓静小声告诉史内克:“这个叫李婷。”
刚才还在打游戏的女生顿时不甘示弱,侧了身子正对史内克:“什么问题啊?”
“这个叫庞倩。”安梓静继续对史内克做介绍。
史内克却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感受到了女生之间的暗暗较量。
“许清泉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两个女生同时开口,意识到对方在抢自己嘴时同时看向对方,两人的眼神恼怒而凌厉。
史内克看着她们,有意加剧这场战争:“漂亮的先说。”
“很孤僻。”
“摸不透她。”
两个人又同时开口,再一次恶狠狠看向对方。
“所、所长……”安梓静惊恐地看向史内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恶作剧。
史内克又问:“有没有男生追她?”
“她?”李婷有意拔高的声音,答得迅猛,这一回合完全把庞倩给盖了下去,“平时独来独往,别人叫她也不理,怎么可能有男生追她?”
“就是,不然就是那个男生瞎了眼吧。”庞倩不甘示弱地补了一句。
“平时有学校外面的人找她吗?”
“没有。”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听着这些问题和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回答,安梓静有些纳闷,明明这些问题问自己就好了,何必特地跑到宿舍里来呢?
“那么有人讨厌她吗?”
“当然有了!”这句话猛地从庞倩嘴里蹦出来,但是已经收不住了。
李婷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敲着她,完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谁?”
“就是……”庞倩看向李婷,“她就看许清泉不顺眼。”
“你别血口喷人啊!”
“在她枕头上涂墨水的是不是你?”
“涂墨水怎么了,我又没在她毛巾上扎图钉!”李婷反唇相讥。
“在她苹果里注射洗脚水的人是你吧?”
“你不还拿着她的润唇膏在墙上涂了几笔又还了回去?”
局面完全失去了控制,如果不是史内克的几次发问,安梓静从来不知道在许清泉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
李婷似乎完全忘了身边还有别人,愈演愈烈:“你还把她护腕藏起来了是不是?”
“藏起来又怎么样?又不像你,故意在她护腕里面抹烂泥。”
说起护腕,李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都不想去和庞倩争个高低,脱口而出:“那天好不容易偷走了她的护腕,我看见她手腕上有淤青,可别是和校外人打架的不良少女。”
她兴高采烈地说完后才撞见史内克冰冷的目光,刚才的气焰瞬间灭了,竟是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钢针,图钉。”史内克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女生,“洗脚水?”
“不、不是……”
“你们两个是谋杀未遂吗?”
“没有的事!”李婷面色惨白地看着他,“谁让她老不理人,我们只是惩罚她一下。”
“怎么不去在她的饮用水里下毒呢?”
“我们没想杀她,真的!”李婷都快哭出来了。
“那么你们有没有这么对过安梓静?”
“没有!”
安梓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地垂下了目光:“我就说我的热水瓶底怎么这么容易掉。”
“不是的,你别瞎说啊……”
“幸好我把有针眼的水果都扔了。”安梓静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们,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幸好清泉因为要考研自己搬了出去……”
“你在说什么呢,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搞得我们就像杀人犯!”李婷先受不了,尖声叫了起来,“你才是杀人犯,你是杀人犯的妹妹,凭什么我们要和杀人犯的妹妹一起住!”
史内克忽地发出一声冷笑,宿舍瞬间安静。
“杀人犯的妹妹?就算她是杀人犯的妹妹,她也没有在别人的毛巾里放图钉。”
庞倩退到了李婷的身边,忍不住攀住了她的胳膊,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她的哥哥杀了四个人,最过分的是杀了羁押他的警察!”李婷咬牙辩解,“什么家庭能教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人?那么生活在同一家庭的妹妹当然也……”
“如果是这样,你们早就死了。”史内克冷冷打断了她,“你们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杀人犯的妹妹。”
“提、提了又怎么样!”
“等着接律师函。”
宿舍里的气氛一下子降低到冰点,李婷和庞倩全然没有了初见史内克时的热情。
“我本来是想了解一下许清泉的形象,没想到听到了如此有趣的校园霸凌。”
“那我们也没错!”李婷再次壮了胆,“她受这点惩罚也不亏,要不是她活到现在,那五个人至于死吗?”
庞倩在一旁附和:“没错,五条人命呢!”
“你们听说过张青山吗?”
李婷和庞倩一愣,不明白史内克为什么会忽然说起一个陌生的名字。
“没听说过就说得仿佛自己对这起连环杀人案有多了解似的。”史内克微微抬起下巴,一眼瞥见了李婷倒扣在桌上的书的封面,“没事少看些霸道总裁,会导致脑残。”
说完他反手打开了宿舍门,一步退了出去,顺手又把安梓静拉了出来。
安梓静在门外惊得不知所措:“所、所长,我这辈子大概都回不了宿舍了……”
“怎么,觉得宿舍比我的事务所舒服?”
“不、不是……”
“那你回这种地方做什么,平时垃圾都你扔的?”
“你怎么知……”
史内克发出一声冷哼,转身下了楼梯。
“诶,所、所长,所以你来到底是……”安梓静慌忙跑下楼追上史内克的脚步。
“我觉得有两个可能。一是许清泉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那个人杀人之后嫁祸给许清泉;二是……”史内克深深吸了口气,幽幽说道,“杀人的是张青山。”
“什么?”安梓静看着史内克瞪大了双眼。
“一开始我当然偏向第一种可能,所以去了你宿舍了解情况。那两个人女生给我的印象是,许清泉孤僻,但不至于结仇,顶多就是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那么就剩下了第二种情况。”
“可、可是……”安梓静心里千头万绪理不清楚,只觉得史内克的猜测太过大胆。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我也很疑惑。”史内克拧了眉头,“四处都打探不到张青山和许清泉的连接点。”
安梓静的心“咚咚”跳着,快步跟在史内克身边,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忽又低下。但史内克似乎也在思考问题,并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她暗暗握紧双拳,鼓起勇气说:“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那么……戒指就是张青山掉在现场的,出现在清泉的屋子里是因为……”
史内克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安梓静,然而安梓静的声音却低了下去。
“因为什么?”
“因、因为……”安梓静的声音低低的,想说又不敢说,衣角都被她的双手捏皱。
史内克却不接嘴,只盯着她看。
“因、因为……”她被盯得发怵,对刚才的灵光一现越来越不自信。
“说吧,没关系。”
“因为那是清泉从现场捡回去的……”安梓静的声音渐渐消失,又因为没有立马听见史内克的回答,即刻加了一句,“我瞎说的,你不要听……”xǐυmь.℃òm
“安梓静。”
骤然低沉的声音把安梓静吓得魂飞魄散,她脸色惨白,一步步倒退。
史内克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用如此惊惧的眼神看向自己,想说什么终是没说。
“对、对不起……”安梓静带着哭腔道歉,仰面看向史内克的眼睛里全是绝望。
史内克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他快步走到安梓静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掌心里明显感受到她的胳膊瑟缩了一下。
她想把手往回抽,但又不敢,眼睛里就快涌出眼泪。
“安梓静,你给我听好了。”声音越是严厉,安梓静的身子抖得越厉害,可是史内克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觉得自己忍耐到了极限,“不是每个人都会打你。不,应该这么说,打你的人是不对的,挨打才是不正常。”
安梓静忽地停止了抖动,被他扯着的胳膊也慢慢放松。她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史内克。
“我不会打你,在这里谁都不会打你。”
被安梓静按在眼眶里的眼泪被这句话给引了出来。
“何况,刚才你说的那些不是胡说八道。”
史内克每吐出一句话,安梓静便觉得自己的心里明亮一分,她从来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世界。她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涌,但她仿佛失了神智,只呆呆地看着史内克讲话。
“你刚才说得很好。”史内克的嘴角隐隐露出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史内克,看见阳光在他身后照出万丈光辉。
——他是天神吧,一定是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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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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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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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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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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