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石拱桥连接公园南门及餐厅两端,桥下水流清澈,两只雕塑逼真的仙鹤昂首展翅,桥旁雨花石铺的石子小路嵌在绿茵草坪当中,蜿蜒伸向餐厅前门。
西餐厅玻璃墙体,彩灯点缀,水晶宫般的美轮美奂。
景点位置,游客如织,夜出散步的人不少,晚十点,西餐厅以其地理位置的优势,食客上座率仍占七成。
“方大厨,今儿可真稀罕,你这个主厨怎么从后厨钻出来了,来前台亲自当waiter?”
餐厅里遇到个熟客,刚从后厨溜出来的方大厨满脸油滑地笑:“哟,陈老板,今天又带客人来谈生意哪?”
“生意场上的应酬,推不掉!”吃多了山珍海味,这位陈老板的口味也刁得很,“生蚝、牛排、红酒,整天吃也就腻了,方大厨,出点新鲜菜色吧!不然下回,我就带客人去‘八仙海宴’了。”
“八仙海宴”是卧龙之地前几年引入集团投资,在景区兴建集团蓝图中休闲旅游娱乐为一体的、最初的那个度假村里,荟萃天下美食的高档食府,宴客场所。
陈老板上次开着大奔去,谈生意宴请外商,在“八仙海宴”上消费了一次,就险些清空血槽。
贵!太贵了!
买单时老板递卡的手都在抖抖抖。
“陈老板,浪漫在线是平民菜色,实惠。”如今生意难做,方大厨哪会看不出陈老板上回在“八仙海宴”打肿脸充胖子之后,囊中羞涩,才来了这家西餐厅,这里有格调,装潢也够档次,让这些名牌西装名牌表、装派头耍阔气的小老板颜面有光。
“今晚过十二点,本餐厅赠送酒水,您吃好喝好,找好代驾。”
应付了客人,方大厨脱下厨师帽,找了个有空位子的角落餐桌,坐下。
跟经理打过招呼,吧台派侍应生送来咖啡和蛋糕甜点,方大厨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开启自拍功能,把它当镜子照,整理一下头发,注重仪表端正,想给待会儿见面的姑娘留个好印象。
晚十点零八分。
女孩子爱吃的甜点端上桌,方大厨不时往餐厅门口张望,有点儿小兴奋的、等着那位“钱倍儿多小姐”大驾光临。
这个时候,观小曲已经到了相亲地点,却躲在了餐厅门外,迟迟不肯进去。
“我看到他了,角落那个……”观小曲躲在餐厅外的景观树后面,景观灯从下往上照,树冠上蒙了绿纱似的,连带着他的脸也被照得幽绿幽绿,乍一看,好似阿凡达。xǐυmь.℃òm
“哪儿呢?这么远看不大清呀。”手机开启视频通话状态,钱蓓的脸都往手机屏上凑近了,还是瞧不清西餐厅玻璃墙体里,模糊的人影。
“进去看吧。”观小曲忽然看到草坪上站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正在满脸警惕地紧盯着鬼鬼祟祟躲在景观树后面的他,作势要过来盘问了,他赶紧从树干后面绕出来,大步走向西餐厅。
保安大哥不放心的,追上去,尾随在这个打扮举止都很怪异的小子身后,距离近些,就听到这小子手里那部视频通话状态的手机,免提功能下,冒出个粗鲁的声音:
“你先给老子站住!你你你……你就这么进去啊?”
“不然呢?”观小曲站住了。
于是,尾随在他后面的保安大哥,以更近的距离,听到了他与手机里的人、这样的一番对话:
“不行不行,我这个太小了!怕是满足不了人家!”
“小吗?我看看……嗯,确实有点小,那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快想法子搞个东西来,让我的这个变大!”
“要多大才行?”
“至少要大到能满足人家,还不能让人小瞧了我!”
“行,你等着。”
观小曲擎着手机,左右张望,转个身,就看到那位保安大哥满脸惊恐地站在后面,看他的眼神活像是看到了超级变态狂。
“请问……”
不等他上前寻求帮助,保安大哥就两手抱胸倒退两步,摆出良家妇女的防御姿态:“你别过来!我这里没你想要的东西!”
“大、大哥……”
观小曲才靠近两步,保安大哥拔腿就跑。
他满头雾水地追在后面,一追一逃,绕着景观树团团转,转得脑袋晕菜,他扶着树喊:“大哥,你们值班岗亭里有手提电脑么?江湖救急!”
“……借、借笔记本?”保安大哥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猛擦汗:“你怎么不早说?”
十分钟后——
观小曲走进西餐厅,钱蓓人未到,却也看清楚了他给她找的那位相亲对象:“胖子?”
可不,方大厨圆头大耳,红光满面,体态圆润,逢人就端笑脸,一看就是个笑弥勒的福相富态,当厨师当得可“滋润”了。
“别、别叫人胖子!”观小曲压低声儿,“待会儿得叫人方先生。”话落,他自个先过去与人招呼一声:“方大厨,劳您久等。”
坐在角落餐桌旁的方大厨,等呀等,好不容易等到人了,来的却不是相亲对象,而是介绍相亲对象的那位男媒婆。
难道是那位钱小姐害羞,让媒婆陪着一道来相亲?
“也没等多久!那个……钱小姐呢?”
方大厨端笑脸,起身相迎,迎着媒婆走近些,没看到相亲对象,却看到媒婆手里端端正正捧来一台手提笔记本。
黑色的手提,前面白亮亮的屏幕,放映出好大一张脸,被说媒的肃容捧在胸前,那架势,那神态,让方大厨心里毛了一下:咋看着像在捧遗像?
“嗨,方先生!”比起手机屏,笔记本的显示屏让钱蓓的面容五官显得更大、更清晰,她在屏幕里冲相亲对象挥手打招呼,“初次见面,我是钱……”
“咳、咳!”观小曲打断她,走到方大厨面前,微笑:“这位就是钱倍儿多小姐,她因为店里生意太忙,抽不出身,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与你先见个面,认识一下彼此。”
方大厨抬头看看他,低头再看看被他捧在胸前的笔记本,看到那位钱小姐的面容,在四四方方一个框里,冲他勾唇那么一笑……
“妈呀!”
乒啷一声响,角落餐桌的餐布滑落,搁在上面的蛋糕、松饼等甜点,顺着桌布坠下,奶油果酱糊了一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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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取代黑夜,晨光洒向窗台。
叽叽喳喳的麻雀,在窗台外横拉的电线上吵闹。
钱蓓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地挪步到窗前,拉开窗帘,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去洗手间洗漱。
半夜上床还没睡足的她,今儿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换上清爽利索的运动服,冲到楼下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撕了冰箱上的便利贴,她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对照便利贴上列着的购物清单:“牙刷牙膏,矿泉水面包,方便面速溶咖啡……”速溶咖啡贵?还是菊花茶贵?下回客人光顾本店,她是给人沏茶好呢?还是泡咖啡招待好呢?
昨晚来的客人有点奇怪,路人甲的长相、普普通通的穿着打扮,偏还戴了顶鸭舌帽,架了一副黑框眼镜,坐下后连咖啡都不沾一口,老是冲她问东问西,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暗中偷瞄着什么,旁敲侧击打探工作室的经营状况,最后也没交代要委托她办什么事,就匆匆离开了。
临走时,那客人好像用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等她反应过来追出门去,那人早溜得没影了。
难道是商业间谍?
钱蓓胡思乱想,习惯性地先打开玻璃门的门锁,再开第二道门。
拉起卷帘门,清晨的阳光下,一团黑影挡到她眼前,一抬头,钱蓓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门外,观小曲挂着黑眼圈,气鼓鼓地站在她面前,像是通宵未眠,一早就堵在她门口,见她出来冲口就来一句:“大忙人,还忙哪?”
钱蓓干笑,心知他还为昨晚的事生她气呢,赶紧请人进屋坐下,倒了一杯白开水,找来找去才找出半包饼干来,招待人家:“还没吃早餐吧,来,吃点饼干。”
瞪着那半包不知过没过期的苏打饼干,观小曲更来气:“你可真抠!”
“我自个还没吃呢,你要不吃,我可吃了。”半包饼干还得两个人分着吃,铁公鸡真是吝啬到家了。
“昨晚大厨请你吃西餐,你倒好!”观小曲忿忿咬饼干,挂着黑眼圈,气鼓鼓的样儿,让她莫名想起啃不到骨头炸毛咬主人裤脚的汪星人,连生气的样儿都恁般可爱。
“对了,昨晚视频信号突然中断,你赶紧说说,后来怎么样了?”钱蓓就跟打听别人家的事一样,老神在在地问:“那个胖子有什么表示?是不是定了下次约会的地点?”
“下次?”观小曲磨牙,“下辈子吧!”
钱蓓一怔,突然一拳头砸在沙发中间的玻璃茶几上,震得水杯晃了晃,“什么意思?个胖子敢甩老子?!”
“他说——”观小曲抬头看她,学着方大厨的口吻,一字不落地复述:“我三生不幸,得以瞻仰钱小姐的‘遗容’,真是比屏幕里钻出的贞子小姐更让人魂不附体!乔家媒婆是吧,方某请你高抬贵手,把这晦气的东西拿开,再见!不、不!再也不见!”
“晦气?”钱蓓指着自个的脸,“他说我晦气?!”还什么……遗容?!
捋起袖子,她怒气腾腾往门外冲:“方大厨,个胖子,想找晦气是吧?”气势汹汹杀出门去,噔噔噔,又转了回来,瞪向赖在屋里连屁股都没挪一下的结盟队友,“欸,你怎么还坐着?”
“人飞台北行天宫去了,你去也找不着他。”观小曲半真半假地开她玩笑:“他说要去找师父收惊。”
“胡说八道!”钱蓓好气又好笑,“就那怂样,我还看不上他呢!”
她回来刚坐下,他反倒站了起来:“还剩两天时间,我们得抓紧了,接下来的见面相亲,你必须亲自出马!”
“这么快就安排好第二场相亲了?”钱蓓惊讶地看他,“行啊你,挺有能耐的嘛!”办事效率这么高,他说媒为什么就从未成功过?
“你留心一下,能看对眼的人,你就别当人是临时男友,我还想说媒成功,完成任务呢。”
帮她,也等于帮他自己。
但是,他觉得这次的任务还是相当艰巨的:她只想临时找人充数,而他,作为媒婆,当然想要说媒成功,至少要看到相亲双方订婚,当然,能闪电结婚的更好,就像之前老徐家的幺儿娶妻,双方见面才一回,就闪婚,只可惜新娘在结婚当天就反悔了……
“完成任务?”老是听他提到“任务”,她就纳闷了:难道是乔家媒人的职业素养——把说媒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来做?
见他愁眉不展,不免有暴殄天物的感觉:这小子笑起来多好看,是除了苏昊之外,又一个让她觉得笑起来会发光的男孩!两个小酒窝儿,不笑多浪费资源!
“队友,”她忍不住拍他膀子,给他打气:“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个临时凑数的对象,在我看来,你就已经是成功了!”
哟,小萌宠眼里有小星星在闪了,恢复信心了?不错,她得再给他扇一阵儿风,风助火势才能烧起来,燃旺运势嘛:“你想想啊,帮我介绍对象有多难,这个难关你都能攻克了,往后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
“你刚刚说——给你找到临时凑数的男友,就算说媒成功了?!”观小曲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对呀,为什么一定非得等人办成了婚礼才算成功?
这位队友的出现,任务成功与否的界定,好像也有所改变。
找到相同玩家,就能改变游戏规则?!
队友完成任务的同时,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观小曲整个人都来精神了:“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帮你物色到一个临时男友!”
“加油,努力!这次你一定能成功!”
钱蓓卯足了劲给他打气加油,特有男子气概地拍着胸脯保证:“相信自己,你能行的!走,姐这就带你去见下一个相亲对象!”
“……”观小曲听来怪怪的,好像急着要找男友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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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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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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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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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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