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如今军国大政都是新帝在操劳,他毕竟年轻,耳根又软,身边没个清醒又中用的人,也实在叫人忧心。”武太后感叹道。
婉儿有了一丝预感,但还是故意发问:“裴老和刘侍郎他们不是很得力吗?皇上身边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太后娘娘请宽心。”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该颐养天年了?”太后的声音不失威严。
婉儿讨巧地说:“娘娘,那是老人该做的事情,您宝相庄严,这般有精气儿神,正是好时光。”
武太后这才笑了,边笑边假装责备道:“婉儿,你怎么也学会溜须拍马了,速速招来,最近都认识了些什么样的人?”
婉儿故作委屈:“奴婢实话实话,怎么就成了阿谀逢迎?终日在政务殿里,除了认识文书案牍,难不成它们还认识我?”
“你这鬼丫头!”太后颇有几分怜惜,转念间心肠又硬了硬,“婉儿,要不你也歇口气,去新皇那里侍奉一阵,他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又相熟,自然有着许多方便之处。”
婉儿心上冷笑不已,这种母子猜忌的戏码真是百演不腻!
面上笑得极有分寸:“太后娘娘,皇上劲头正足,婉儿若在他身旁,怕是会碍着他的手脚。”
“你是怕碍了韦皇后的眼吧。”武太后一语中的,戏说之中藏有真意,“你们这些年轻后辈,总喜欢牵扯不清,要不我下道旨意,让你去给新帝做嫔妃,这样一来,谁敢多言。”
换了从前,婉儿早就慌了神,可如今只是捂嘴一笑,看上去娇憨无比:“太后,您真是会说笑,奴婢这蒲柳之姿,怎进得了天家?说出去都要让人当成饭后茶余的笑料了!我就勉为其难,硬着头皮给新帝做个伺候笔墨的侍女,也不至于求荣不成反成辱。”
“早这样,不就让人省心了嘛。”武太后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说得随意,“你就替我好好看着,该提点的提点,该拉扯的拉扯,别让他跌跌撞撞碰得头破血流……到时候可真没人给他收拾乱摊子!”
婉儿笑:“奴婢哪有这样的能耐?只是为太后分忧,始终是尽本分。”
太后将婉儿派到新帝身边做助手的事情很快传进了韦皇后耳里,她气得发了狠,将桌上岭南进贡的荔枝摔了一地,但紫宸殿中正接待内臣的李显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心不在焉地将裴炎一干大臣打发走后,迫不及待地拉着近旁的一个内侍询问:“知道上官女史何时来吗?”
内侍年纪尚小,受宠若惊地回答:“回陛下的话,大约就是这几日了。”
“什么大约不大约的,有没有个准信儿?”李显失望道。
天子不悦,对于侍奉的人来说是件大事,小内侍赶紧跪地认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马上去打听。”
“用不着。”李显把手一扬,“朕亲自去问。”
说罢竟真的起了身,随侍一看,赶紧去执伞扇。
“陛下这是急匆匆要赶往何处?”婉儿进殿刚好撞见这一幕,一面行礼一面问。她与李显的交情自然不比其他人,客套少了许多。
一见是她,李显喜出望外:“婉儿,你可真经不起念叨,我正要去问呢。”
“陛下要问什么,去哪里问,问谁?”婉儿用调侃的语气提醒着。
李显摸摸头,有些尴尬地笑道:“我还真没想过。”这话刚出口,把自己也惹笑了。
婉儿瞟一眼殿中跟着偷笑的侍者,略略肃了一下声音:“陛下何必连那些细枝末节都事必亲躬,让人笑话,怎么办?”
宫人立马不敢再笑,多余的表情都收住了。
李显有些许察觉,但并未放在心上,乐呵呵地将婉儿拉到一张长椅上坐下。
挥退左右之后,他闪着眼睛对婉儿说:“你要到我身边来,是真的?”
“奴婢人都来了,还能有假?”婉儿反问他。
李显一脸愉悦,抓起婉儿的手就说:“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太后怎么舍得放你走了?”
婉儿没有立即挣脱,淡淡纠正说:“太后并没有放任奴婢天高地远,相反,她可是让奴婢来督促陛下的,陛下还当是件好事?”
李显这才意识到太后的举动向来富含深意,主动放开了婉儿的手,显得有些焦虑:“太后不过是让你前来辅助我打理一些政务,难道还能让你来做——”他说不出“眼线”两个字。
“奴婢始终是太后的人,听从太后的吩咐,这有问题吗?”婉儿暗示说。
李显想不通缘由,说着简单的逻辑:“她是我母亲,我如今又在龙位之上,已经不相干了吧?”言语中也是不确定的语气。
婉儿挑一挑嘴角:“顶峰之处风光最好,看惯了最好的风光,谁会愿意呆在山脚下?”譬喻已是十分明显。
李显又激动了:“婉儿,我就知道,你心里会向着我。”
“我是个奴婢,没有向着谁、不向着谁的说法,只是凭了本心,希望陛下谨言慎行、专注国事。”
“婉儿,我不会让你永远是个宫婢,你体谅一下我的心,和我在一起,可好?”他话中有些哀求的意味。
“陛下三宫六院,本是多奴婢一个不多,少奴婢一个不少,何必执着?”婉儿委婉地拒绝道。
“纵然全天下的女子任由我挑选,你也始终和她们不一样,我的心里有个位置,只能属于你。”李显目光中爱意浓烈。
婉儿感到有灼热的气息在靠近,她本能地向后回避,却被李显的双臂禁锢住。
“婉儿,我真的有那么糟糕吗?还是你的心里仍旧只有一个他?”李显逼问说。
这没办法回答,婉儿应付道:“陛下,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有朝臣等着觐见,这怕是又耽误了一些功夫,天热,他们年岁也大,等久了终究是不好。”
李显的热情因为得不到回应,渐渐变得冷了:“我知道,婉儿,你心里瞧不上我,对不对?即便我现在做了皇帝,你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我还是不能和六哥比……”
婉儿的心绪也是复杂的,她不能滥用柔情去安慰眼前这年轻的天子,又不忍心用决绝的话加重他内心的自卑,只好轻声叹气:“陛下,是婉儿不好,婉儿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现今已是非常时期,太后已对陛下心生猜忌,陛下应把精力放在如何度过难关上。既然你提到你六哥,就记住他的教训,不要重蹈覆辙……其他的事,随缘就好,不用强求……而婉儿,始终可以给陛下一个承诺,那就是婉儿如果不能跟随陛下,也不会随了他人……”
这承诺的实质其实是婉儿甘心孤独一世,但仍然极有分量,李显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婉儿,对不起,是我逼得太紧了,你需要时间和空间,我都给你,需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即便以这江山作为聘礼,我也心甘情愿。”
婉儿非但没被打动,反而沉声劝谏:“陛下,请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江山社稷,何等神圣,凛然不可侵,怎能做这般儿戏之言……您是天选至尊,理应对天下臣民负责,我只是个寻常女子,不配……”
李显觉得婉儿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但是并不说反对的话,唯唯诺诺道:“好好好,我的婉儿说什么都对,我听着便是,往后你多多批评我,我最喜欢听你的批评。”
这一回,婉儿不希望自己又成为横亘在太后母子之间的屏障,她想成为纽带,维系好他们之间所剩无几的亲情和信任。
夜深,李显躺在榻上不言不语,也失去了往日的兴致,对韦皇后爱答不理,韦氏几次三番示好都无功而返,心中又妒又恨,索性坐起身来,披一件薄褥,翻一翻眼睛,故意找话说:“陛下,你说那老太婆怎么突然就舍得把婉儿送你了,她可是一直当宝贝似的。”她对武太后私下里越来越不恭敬。
李显也不生气,只是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婉儿:“她哪里是送给我了,分明是看我刚刚理政,没有经验,给我添个助手而已……何况婉儿她也未必想来……”
韦氏一阵冷森森的笑:“婉儿她不愿来?!可别被这假象蒙蔽了,她是什么人,陛下心里不清楚?当年一手把她所谓的至爱推向万丈深渊,那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今日,她对陛下您,难道又会有所不同!谁都看得出来,她就是太后派来监视你的,你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准儿全钻太后耳朵里……也难怪陛下今晚难以入眠,怕是往后夜夜如此,有得担惊受怕了……”
这些话李显不爱听,黑着脸反对说:“你向来不喜欢婉儿,对她成见极深,可日久见人心,你以后会明白。”
“我要明白她做什么!一个宫婢,不值得我耗费这些心力。”韦氏言不由衷。
李显直截了当地说:“那你以后就不要总针对她,尤其在我面前。”
“哎唷!”韦氏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陛下还真处处护着她。”心里骂了一句: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不管陛下爱听不听,我就这性子,心直口快,陛下对婉儿掏心掏肺,可是陛下您可怜得很。”韦氏绕了个弯。
“我怎么就可怜了?”李显不服。
韦氏慢条斯理地拂着内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怎么就不可怜!我可是听相王府的人说了,婉儿和相王走得很近,两人避着旁人的时候,要多亲密有多亲密……陛下也不想想,相王无论在什么形势下,都能独善其身,这难道不奇怪?”停了停。
李显心里越来越沉重:“你接着说。”
“那还不简单,有人一直在教他如何应付呗。婉儿终日在太后身边,最是懂得她的心思,还不是有着什么好处都惦念着相王,相王有了这得天独厚的优势,自然这闲散亲王做得越来越顺。”
李显胸腔处起伏得厉害,他曾无意中窥探到相王李旦和婉儿独处的情景,两人之间确实有着一种难言的默契,而李旦明显就是对婉儿有心的,再联想到白日里婉儿对自己的拒绝,分明就是一种狡诈的敷衍,顿时觉得被愚弄不轻。
韦氏寻思着这火候差不多了,褪去披在上身的褥子,重新回到缎被中,温柔地说:“要我看,只有自己家里的人才知根知底靠得住,陛下不相信我这结发的妻子,偏要去信外面那些女人的花言巧语,我寒心是小,您的大业守不住才真是一大恨!”
李显还是没说话,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您呀,就该加封我父亲做侍中,既可以和裴炎那几人抗衡,又能进一步稳固权位,到时候您的位置固若磐石,任凭那老妇人弄多少花蛾子在您身边飞,您也不会乱了眼、迷了心。”韦氏暗暗得意这一番说辞。xǐυmь.℃òm
李显这下开口了:“不就一个侍中吗?岳父如今贵为国丈,理应如此。”
韦氏笑靥如花,搂住李显一通乱吻,李显一个翻身,将韦氏覆在身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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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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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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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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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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