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上官婉儿>46 上元佳节: 她跟武后是一种人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如期而至,依旧万国来朝,歌者舞姬如云,长安城内一片繁华,东西两市人流如织。入夜,李贤依约邀婉儿同去安福门附近看花灯,两人都换了装扮,婉儿是一身翻领窄袖胡服,戴一顶时兴的镶着鸟羽的胡帽,李贤则是玄袍乌履,地地道道京城赴考士子的装束。出了宫门,这一对璧人置身于喧闹宽敞的大街,时而引得路人侧目。

  由于上元节宵禁取消,十四、十五、十六放夜三日,彻夜通行,无论王孙子弟,还是平民百姓,也不分老幼男女,几乎人人都会出外赏灯。幸得长安九衢十分宽敞,即便数辆车架并行,也全无障碍,因此虽车水马龙,也仍旧井然有序。

  朝廷为了营造盛世氛围,不惜耗费巨资在长安城内搭建灯楼,张挂的各种花灯更是造型别致、琳琅满目,民间也随之效仿,千家万户都悬挂着彩灯,把长安大街的夜晚映照得如同白昼。平康坊内三曲的丽人悉数出动,穿着考究的艳丽长裙,歌喉婉转,舞姿翩翩,宫中专程选出与民同庆的各色伶人更是身怀绝技,耍龙灯、舞狮子、踩高跷的非凡技艺让人叹为观止。

  李贤二人慢着步子、停停走走,流连在欢声笑语中,那一刻竟不知烦恼为何物,想来世间种种忧惧都不过是庸人自扰。婉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盈盈而语:“此情此景,唯有栾城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可述风雅。”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骑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李贤低声念道,有感而发,“这首五律后世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最好,让后来者都能从中瞻仰到我大唐歌舞升平的盛景。”

  婉儿喜欢这样意气飞扬的李贤,正欲开口,只见身边不远处有一妙龄女郎,看着像是久居闺阁的世家女子,正羞红了脸,冲一位年轻男子轻声赔不是,原来人潮汹涌,女子不小心踩到了他,那男子衣饰朴素,但器宇轩昂,微笑着拱手谦让……这一幕同样落在了李贤视线中,他与婉儿对望了一眼,笑着说:“踏街观灯,不知又会促成多少美好的姻缘。”

  “请恕婉儿煞风景,这女郎八成是高门贵女,而这位郎君怕是寒门才子,两人之间云泥之别,这一朝的浪漫和相思不要也罢。”婉儿虽也笑着,但极为冷静。

  李贤没有反驳,更不愿往深了想,没有继续再说,拉了一把婉儿的手,指指不远处:“那里有卖粉果的。”

  婉儿顺手握紧,拉起他便跑,迅速灵巧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李贤难得有这样肆意忘我的举动,心境大好。

  他二人在摊前停住,卖粉果的是一位年长的妇人,发白如银,正用长筷熟练地从沸腾的油锅中夹出炸得金黄的粉果。

  “大娘,给我一碟粉果。”婉儿抢先说。

  老妇人慈眉善目,一边将粉果装在白瓷碟里,一边扯着家常,“这位小娘子和郎君是新婚吧?”

  李贤微窘,却是欢愉的,“正是,不知您老怎样看出来的?”

  老妇人有几分得意,“别问我,小两口那眼角眉梢都写着呢!”

  婉儿弄了个大红脸儿,作无谓的解释,“大娘,这是府上的六郎,我只是个婢子。”

  “哪有这么编排自个人儿夫君的?老人家我可不信。”老妇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将拣好的粉果递给婉儿,似是闲语道:“我十五岁从汀州到长安寻亲,如今已在这里过了数十个上元节,做的虽是小生意,却也见了许多人,有光明磊落的,也有蝇营狗苟的,有新人笑,有旧人哭,悲欢离合,早已见怪不怪,唯一难得的是平平凡凡走这一遭,一生一世守住一个不变的人。”m.xiumb.com

  婉儿接过瓷碟,神思恍惚,老妪的话虽有倚老卖老的意味,但仍是说破了一些尘世真谛。

  “我家娘子就是喜欢说笑,您别见怪。”李贤听惯了太多的大道理,只想放开一切,于是听从本心打趣道,说完从腰间掏出银子递给卖粉果的大娘。

  老妇人倒也厚道,忙摆手说:“哪里需要这么多!”

  “只是一点儿碎银罢了。”李贤平日用度根本用不上银两,因此说是碎银,数额也并不小。

  老妇人坚决不肯要。

  婉儿用最低的声音在李贤耳畔说:“不懂得民间疾苦了吧?”取出几枚铜钱放到大娘手中。

  “多谢小娘子!赶紧趁热吃,不过也别烫着嘴。”老妇人不忘提醒说。

  婉儿笑着点头致谢,和李贤在一旁的小桌上坐下,她问:“你先吃一个?算了,还是我先尝。”

  李贤制止说:“那可不行。”又建议着:“你我各一个!”

  看他眼神中藏着狡黠,婉儿顿时明白了,心中暗笑,遂着他的意,夹了一个粉果喂到他嘴边,俏皮地说:“请您先用!”

  李贤忍不住笑了,欣然受之,这炸过的粉果火候正好、外酥里嫩,十分香甜爽口,他不忘也夹起一个,送到婉儿面前。

  婉儿却躲开了,接过竹筷含笑说:“像什么样子?堂堂一国——”自然是收住了话尾。

  “此时我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是。”他微微喟叹着,却又随即纠正,“不,我希望我普通到可以被忽略。”放眼望去,笙歌未停、灯火未灭,喧嚣浮华中仍难觅一心安之所,“婉儿,你看这形形色色的人,现在看上去都是欢天喜地的样子,可他们或许昨日才哭过,也或许明日就要远行离别。我想你是对的,自承错误不是什么难事,我的头可以低下,膝盖也可以弯曲,如果她想要的只是我俯首臣服,那我全当是尽一份孝心了……这没什么不妥当,只要我这李氏一大家和和美美,长盛不衰。”

  “李郎,”婉儿被触动了,心间柔情万缕,这听上去再寻常不过的称呼对他们来说太过奢侈,“有你这些话,我知足了。”

  李贤轻抚她的手背:“你的苦心,我都明白,之前我太为自己着想,以后我都会为你想一想。”

  毕竟是喧哗嘈杂的街头,两人掩饰着身份,话也说得很含蓄,可喜的是终于解开了心结。

  回到东宫寝殿,已是三更后,熏炉中的香饼还未烧尽,空气中还有着熟悉的白檀香味,李贤并没有让婉儿侍奉在侧,而是以夜深人乏为由,让她尽快回去休息。几名近侍伺候着太子盥沐,一名侍儿轻轻将头冠取下,开始为他梳发。

  李贤微闭了眼:“赵道生呢?”

  立刻有人回话:“还在候着等殿下吩咐。”

  “叫他来。”言简意赅。

  有人踌躇不决,又请示了一句:“现在?”

  李贤冷冷说:“不是现在等来年吗?”

  侍者赶紧叠声称是。

  不一会儿,赵道生便到了,李贤摒弃闲人,只着了黼领白纱中单,披袍散发与他围炉对坐。赵道生只是太子府上的家奴,平日打理一下东宫中的花草,可若走出宫去,通身的气派被人误认为五姓子弟也是常事。

  因此,李贤见了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戏言:“赵公子今日怎么不出去看灯?”

  赵道生急急摇着头:“殿下,您就莫要取笑小人了,都什么时候了。”

  李贤听得他的话一语双关,想想叫他前来本就是为了言明心志,索性直说:“道生,我决定了,不再斗了。”

  赵道生大为诧异,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长叹一句,“我就知道,红颜误事。”

  “与旁人无关,有些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李贤却不生气,只是这样说。

  “突然?”赵道生质疑了,他竟生起气来,“这样的大事怎能如此草率?殿下您能想明白,可别人能像殿下一样明白吗?怕就怕殿下输诚尽意,对方却以为是个骗局,对您不屑一顾……”

  “你也真是奇怪,以往的态度不是这样,你总是说以和为贵,总是让我释怀,今日是怎么了?”

  “我对殿下说过的话,无一不真,可情急之下的气话,最真。”

  李贤楞了一下,“你一定觉得我身为太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不希望有任何祸端因我而起,可你又害怕,我即便没有任何作为,仍逃不过他人设下的圈套,你希望我为自己留一条强硬的后路……你总和羽林军赌钱,也总是输钱,不全是手气不好,对吗?”

  赵道生颓然自责:“小人地位卑贱,又能为殿下做些什么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用东西而已!”

  “其实今日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很糟糕,相反也是被眷顾的人。”李贤没有安慰他,却能起到同样的作用,“我身边有两个真心待我的人,我同样会用真心回馈他们。”

  “真如殿下所言,倒可高枕无忧,可惜人心看不清、猜不透,上官女史恋慕殿下不假,可她恋慕的,却又不止殿下。”赵道生思虑很久,还是决定说出心中的揣测,“女官之首林秀梧迟早要陪夫君司马慎微返乡,她的位子谁来坐?比起太子宠妾,上官女史怕是更心仪这个舞台……她跟武后分明就是一种人……”

  炉火添过炭,此时很旺,李贤却心生凉意,他信婉儿,也不敢低估赵道生的话,起身推窗,吸了一口冷气,看见廊下挂着一排整整齐齐的花灯,红彤彤的,煞是好看,这让他情不自禁想起婉儿的脸庞,于是猛地关了窗,转身对赵道生说:“她若只是一个凡俗女子,料想我也不会钟情于她,说来好笑,明明厌恶的类型,却又偏偏克制不住的喜欢,说到底,谁和谁又不是同一种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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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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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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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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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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