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的弓,金色的弦,奢华而张扬。旁边还放着一个箭筒,里面有七支箭,支支都是带着倒刺和血槽的三棱箭。
谢凌风见状,只是平静地看向桑白及,看向他手里那张艳红的长弓,以及那七支三棱箭。
当初在华山之下,他也就是将这样的箭射进了萧……顾檐梅的身体内。
那夜,顾檐梅被九天剑阵所伤,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将那身干净的白衣染成赤红。可是,他却没有停下,而是用那些残忍歹毒的三棱箭,一支支穿透了顾檐梅的身体。
那夜,林偃月匍匐在地,那般绝望而恐惧的哀求,可是他却丝毫也听不进去,若不是最后林偃月用身体挡住了那一剑,他已经将承影剑刺进了顾檐梅的身体里。
可是,直到最后一刻,顾檐梅都只是缄默无言,一如十年前那个大火延燎的夜晚,他将剑刺进顾檐梅胸膛的那一刻,顾檐梅也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一句责难,没有一句怨言,甚至眸中都没有一丝恨意,反而尽是悲悯和哀伤。
为了隐瞒那个隐瞒了十多年的秘密,为了坚持那个坚持了十多年的守护,顾檐梅是彻头彻尾的牺牲,而他却是彻头彻尾的伤害。
既然如此,他便将亏欠的尽数还了便是。他本已选择跳下松风崖的深渊,但上苍必定是觉得他罪孽深重,若是轻轻巧巧地死了,未免有失公允,这才让乔贯华救了他。不过也没关系,今日他回到这里,回到万叶台,回到整个故事的起点,终于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做一个了断。
此时,桑白及已经端起手里的长弓,对准了谢凌风。桑白及唇边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冰冷,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宛如那身随风翻动的红衣。
桑白及提高了音量,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万叶台上:“谢凌风,那天在华山之下,我就说过了,白雪所受的那七支透骨之箭,来日必定如数奉还。”
桑白及的话音落下,拉到最满的弓弦骤然松开,瞬间那支箭已经向着谢凌风的肩头射过去,半分不差,直直钉入了谢凌风的右肩,然后从后背贯穿而出,鲜血顺着箭头上的血槽汩汩往下流。
谢凌风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却重新站稳了,然后微笑着看着桑白及。谢凌风想起来,当日在华山下射进顾檐梅身体的第一支箭,也是射进了右肩。
“第一支。”桑白及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然后面露一个满意的微笑,好整以暇地看向谢凌风。
片刻之后,桑白及从箭筒中又抽出了两支箭,一起搭在弓上,依旧是慢慢将弓弦拉到最满,然后在瞬间射了出去。
第二支和第三支几乎同时射进了谢凌风的身体,一支穿透手臂,一支钉入腿中。谢凌风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撑着承影剑半跪到了地上。
“凌风——”乔贯华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却不敢移动分毫。乔贯华知道,只要他动一下,桑白及立刻就可以抬手要了他和夏云舒的命。
林偃月本是坐在桑白及身后的宝座上,眼见着利箭一支支穿透谢凌风的身体,终于站起身,想要伸手抓住桑白及的手臂,身体却一丝力气也没有,只抓到桑白及的衣袖,就已经跌坐到了地上。
林偃月眼眸低垂,脸色一片灰败,语气亦是灰败的,像是极轻的叹息:“剩下的四支箭,我来受。你要杀人,一剑杀了便是,何苦这般折磨人。”
桑白及似乎是听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了:“我折磨人?当初谢凌风可是用九天剑阵将白雪折磨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才用了箭。用的还不是普通的箭,而是这装了倒刺和血槽的三棱箭,每一支都会旋转着进入身体,先将你的血肉搅烂,然后才会穿出身体,带起阵阵血雾。那场景你是看到了的,可还壮观?”
林偃月抓住桑白及衣袖的手无力地一松,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却流不出眼泪,也说不出一句话。
华山下的那一夜,幕幕浮上心头,瞬间天地都开始旋转,回忆的画面呼啸着包围了她,若群魔乱舞,狰狞扭曲。
桑白及蹲下身看着林偃月,冷笑着道:“你还敢来求我?我让你杀了谢凌风,让你永远都不要回来,是要等白雪醒过来的时候,告诉他你们隐居江湖去了,让白雪可以至此安心地活下去。如今,谢凌风这样光明正大地带着你回来,弄得天下皆知,你还要我怎么去骗白雪?所有的事情我都计划好了,也和你说过了,你倒好,偏偏将一切都弄砸了。”
桑白及突然一把抓住林偃月的衣领,让她看向谢凌风的方向:“你不是心软吗?不是宁愿自己死吗?我今天偏要杀给你看看!不仅是谢凌风,还有乔贯华和夏云舒,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偃月依旧神色木然,身体却颤抖得愈加厉害了,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桑白及说得对,若不是她在大厘城一时心软,没有直接让谢凌风死在相思子之毒下,又怎么会有眼前的这一幕?m.xiumb.com
桑白及一把甩开林偃月,然后猛地站起身,看向一旁的乔贯华和夏云舒,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似温柔的笑容,里面却藏了惊涛骇浪:“既然你们都要死了,我就奉送你们一个秘密。”
谢凌风原本一直撑着剑安静地跪在地上,在桑白及的话音落下的瞬间,谢凌风突然抬起头来,制止桑白及道:“不要说!不是还剩下四支箭吗?你继续。”
“哈哈哈……”桑白及忍不住大笑起来,“可真是深情厚谊啊!宁愿自己受尽折磨,也不肯告诉乔贯华和夏云舒?呵,十年前,你们也就是这样,同心协力、同仇敌忾,然后联合起来杀死顾檐梅的吧?”
“桑白及!”谢凌风的情绪终于激动起来,几乎是低吼道,“当年的事情,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让贯华帮我的,是我骗了云舒!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剩下的四支箭若是不够,你可以慢慢来,避开要害,随你添几支都行!”
谢凌风说罢,不由得低低喘息起来,右肩的伤口处鲜血不停地往外涌,让谢凌风的脸色愈加苍白。
乔贯华听到谢凌风的话,不禁向他那边看了过去,心中顿时被疑惑填满,急忙问道:“凌风,桑白及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能说吗?”
谢凌风只是摇头,神色突然痛苦起来:“贯华,你不用问。这和你们没关系!”说罢,谢凌风重新转向桑白及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恨,都冲我来!”
“哈哈哈……”桑白及的笑声愈加癫狂起来,目光从谢凌风和乔贯华身上扫过,“你们可真是……真是情深义重啊!我都要感动得不行了。”
过了片刻,桑白及的笑声才停下来,似乎是笑得累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十分愉快的语气道:“好,很好。谢凌风,你想一个人承担一切,我成全你。射完这剩下的四支箭,你若是不死,能让我再射几支,我就考虑考虑,看看是不是不把那个秘密告诉乔贯华和夏云舒,并且让他们死得痛快一点。所以,你可要挺住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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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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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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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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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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