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偃月走过去,对她们微笑。
穆寒冰的脸上带着哀伤,却还是笑着轻声道:“进去吧。”
林偃月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房间内。
此时已经是黄昏,夕阳淡金色的光芒从敞开的窗子外照进来,然后柔柔地铺呈在地面上。
林偃月在床边坐下,看向了床上的萧白雪。
修养了一个多月,林偃月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是眼前依旧隔着一层灰蒙蒙的影子,只能看到萧白雪似乎正闭眼安睡着,却看不清他细微的表情。
许是长期昏迷的原因,萧白雪的脸色较从前还要苍白几分,仿佛凝脂的白玉,温润淡雅。这样好看的一个人,上苍怎么就那么忍心,要用南柯来折磨他呢?
林偃月本是坐在床沿上,但是坐了片刻,觉得有些头晕,于是站起身,直接坐到了床前的地上,将身体背靠在床沿上,好在梨云轩的地上也和听雨楼一般铺的是竹席,坐上去也不觉得凉。
萧白雪的身上只从腰下搭了一床薄被,手便放在身侧,于是林偃月伸过手,将萧白雪的手轻轻握在了手心里。那只手较从前还要瘦一些,骨节分明,修长干净。
林偃月的眼眶慢慢湿润,过了半晌,才低唤一声:“檐梅。”这两个字,她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如今才终于说出口。可是,他却无法听见,且再也没有机会让他听见了。
林偃月微笑着轻声道:“檐梅,我很想你。”
然后,眼泪终于顺着林偃月的脸颊流了下来。他们曾经一起在这万叶台上度过的十年,点点滴滴都在这一刻全部浮上心头。
林偃月将身体斜靠着床沿,目光朦胧恍惚,轻声道:“檐梅,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一天吗?那天你站在屋子中间,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清秀干净,冰雪一般模样。我每每回想起那个瞬间,就会觉得站在屋子中间的你,仿佛和周遭的奢华热闹格格不入。”
说到这里,林偃月微微低了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停了停才继续道:“我小时候也算是活泼开朗,胆子还很大,只是见生人的时候会略微收敛一点。所以,那天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只是躲在凌风身旁,怯生生叫了一声檐梅哥哥。然后,你看向我,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大约是因为,我从没见过谁能笑得那般好看,一瞬间就什么都不怕了,跳着走上前几步站到了你的面前,笑嘻嘻地对你说,檐梅哥哥,你怎么这么漂亮?”
林偃月轻轻笑出了声,看着床上安睡的人:“我说完那句话,你的脸有些发红,然后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你的母亲将我拉到怀里,笑着打趣说,你就是偃月啊,檐梅哥哥这么漂亮,你长大了要不要给檐梅哥哥做媳妇?那个时候我才五岁,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刻乐颠颠地点头说,好呀好呀。于是,一屋子的人重新笑了起来,只当是个玩笑,只当童言无忌。”
林偃月的眼中渐渐凝聚起雾气,眼泪止不住往下落,还是依旧笑着:“后来,我也渐渐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直到最近,才突然想起来。原来,初见的那一天,我就想要嫁给你,初见的那一天,我就答应了要嫁给你。虽然,只是玩笑,只是童言无忌。”
林偃月将握住的那只手轻轻拉到床沿,将脸颊贴了上去,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任自己陷入那段一直可以追溯到生命最初的回忆,再让思绪顺着那些回忆一点点往后,梳理其脉络,将所有的故事重新整理,好好地收进心底里。因为,她要带着它们上路,然后在不久之后将它们带进墓穴。ωωω.χΙυΜЬ.Cǒm
如果初见的那一天,一切都只是玩笑,那么她开始察觉,顾檐梅对自己来说和其他哥哥都要不同,或许是在顾檐梅母亲去世的那一年。
顾檐梅的母亲病了很久,终于在那个冬天撒手人寰,留下了年仅十五岁的他。他在八岁那年冬天失去了父亲,隔了七年,又再次失去了母亲。
葬礼的时候,顾檐梅除了看起来十分憔悴以外,似乎都很平静,虽然眼眶发红,但始终没有大哭。十五岁的他,个子已经和谢伯父一般高,像一家之主那样,平静地张罗着母亲的法会,对每一位前来表示哀悼的亲戚和阁中同门表示谢意,在各种法会中承担属于孝子的那部分仪式。
所有人都在背地里感叹说,檐梅这孩子,真是懂事又坚强啊。她听着,只觉得分外刺耳,他们评价得轻巧,哪里想过此刻顾檐梅心中正经历着怎样的煎熬呢。
法会结束后,顾檐梅便要送母亲的棺椁回到罗浮城和父亲合葬。临走前一天的晚上,她悄悄去了松风崖,然后在那里见到了顾檐梅。
那些日子,她一直都暗中注意着顾檐梅的行动,所以知道每天上半夜,顾檐梅都会避开众人独自去松风崖待一会儿。虽然她很想去安慰顾檐梅,但她知道,此时顾檐梅最需要的其实是一个不被打扰的世界,唯有那样,他才可以不用再掩藏自己的悲伤。
那天上半夜,她见顾檐梅和之前一样独自出去了,却一直到下半夜都没有回来,心中担忧,于是忍不住悄悄去了松风崖。
她到松风崖的时候,就看到顾檐梅坐在崖上的花架下,将头枕着手臂趴在石桌上。
此时正是隆冬,花架上只剩下枯黄的藤蔓,天上一轮团圆满月,将天地照得愈加苍白,也将那少年的身影照得愈加单薄。
她走过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这才发现桌上有个倒着的酒坛,里面早已经空了。
她在顾檐梅的身边坐下,顾檐梅听到她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来,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顾檐梅的声音温柔一如往常,只是带了一丝嘶哑,整个眼眶都是红的,似乎哭过,但已经看不到泪痕。
她的心在瞬间柔软下来,下一刻已经一下子扑进了顾檐梅的怀中。她抱着顾檐梅的腰,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哽咽着道:“檐梅哥哥,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大家呢,我们会永远陪着你的。你看,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但是大家都对我那么好……”
顾檐梅舒出一口气,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偃月……”声音轻到仿佛是一声叹息。
她被顾檐梅的那一声叹息打断,心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住,突然就疼起来。她本来是想安慰顾檐梅的,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几句话出口,不仅勾起了自己的伤怀,反倒让顾檐梅愈加难过了。她突然觉得委屈,又有些不知所措,立刻就哭出了声。
顾檐梅轻轻拥住了她,眼泪落进她的脖颈间,滚烫灼热。然后,她听见了顾檐梅的声音:“偃月,今后我们一样了呢。”
这么多年,她再也没有听过比这更悲怆的语调。
他们都一样了,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所以,最后他们被恩情之索牢牢困住,再也动弹不得。
如果顾檐梅的父母都在世,他应该会一直生活在罗浮城,檐下白梅般的翩翩公子,遇到一个温婉可人的姑娘,安稳喜乐度过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尽南柯的折磨,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越来越近的脚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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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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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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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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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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