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雪慢慢露出一个笑,也就那样看着桑白及,本是有很多话想和桑白及说,但等桑白及终于来了,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过了半晌,萧白雪才开口:“白及,你瘦了。”
桑白及不仅比从前消瘦了很多,面色也有些苍白。萧白雪想,或许是因为谷中的事务千头万绪,桑白及又不熟悉,所以太劳累了吧。
桑白及没说话,拉过萧白雪放在被子外的手腕,然后将指尖按在了萧白雪的腕脉上,垂眸凝神许久,这才松开。
桑白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没有多少起伏,只是淡淡地道:“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萧白雪只是微笑。自己的身体,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外伤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内伤只怕是好不了了。
就在这时,萧白雪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瓷器跌落地上的脆响,抬眼看向门口,便见茯苓和竹茹正满脸惊骇地站在那里,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走过来对桑白及行礼,但两人的语气都是冰冷冷的:“见过谷主。”
桑白及瞟了一眼茯苓,道:“将药端过来吧。”
茯苓这才重新出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端了萧白雪的药过来。
萧白雪本想伸手去接药碗,桑白及却抢先接了过来。药还腾腾冒着热气,桑白及拿勺子搅了搅,然后舀了一勺喂给萧白雪。
萧白雪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从前在北方时桑白及也不是没有这般给他喂过药,后来回到长桑谷后,偶尔桑白及故意和他撒娇时也会硬要给他喂,不过那都是桑白及小时候的事情了。
但萧白雪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就着桑白及伸过来的勺子将药咽了下去,目光落在桑白及的脸上,从前桑白及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孩子气的笑容,此刻却面色平静得就像窗外灰蒙蒙的天幕。
喝完了药,桑白及又吩咐茯苓将外伤用的药也拿了过来。桑白及亲自拿起剪刀,帮萧白雪剪开旧的纱布。
茯苓和竹茹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牢牢盯着桑白及的手,目光落在剪刀锋利的刀口上,紧张得面色一片苍白,半晌后,两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竹茹只是低声抽噎,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茯苓略微镇定一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谷主,堂主他如今身体虚弱得很,连走出房门都要奴婢扶着,绝对不会……不会……求您……”说到最后,茯苓终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将身体低伏在地上,也哭了起来。
桑白及却只当做完全没有听见,仔细将萧白雪的伤口都检查了一遍,道:“都好得差不多了,原来的那些伤药不用再涂了。”说罢,桑白及从袖中拿出另一瓶药,道:“每隔四个时辰涂一次,过几个月这些伤痕就都看不见了。”
桑白及打开瓶塞,将药膏慢慢为萧白雪涂在那些已经愈合的伤痕上。萧白雪身上全是在华山下受的伤痕,大大小小,深深浅浅,还有好多处在后背上,一番折腾已经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待药膏全都涂完了,桑白及这才帮萧白雪将衣服穿上。
方才涂药的过程中,萧白雪始终面色平静,只觉得时光似乎瞬间倒退回了很多年前,那时桑白及还是个孩子,救了濒死的他,然后将他带到了北方,每日也是这般喂他吃药,帮他换药,细心地照顾他这个陌生人。
萧白雪的目光落在桑白及的脸上,他们一同生活的这十年,萧白雪见过桑白及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开心时笑得开朗又孩子气,不开心时会耍小脾气,偶尔还会任性地撒娇。但是,萧白雪从未见过现在的这种——沉默,冷寂,每一丝表情,都像是深冬的天幕,凝固成单调的灰色,看得人莫名地难过。
桑白及将东西都放回托盘中,这才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茯苓和竹茹,道:“想不到,这两个小姑娘这么喜欢你。”
萧白雪道:“相处得久了,总是会生出感情的。”简单的回答,却又似乎意有所指。
桑白及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给你换几个伶俐的丫头吧,不然老是哭哭啼啼,你看着也心烦。”
萧白雪微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茯苓听罢,立刻跪着爬到桑白及身旁,哀求道:“谷主,您别赶我们走……一直都是我们伺候堂主,其他人过来,不知道堂主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是什么习惯,肯定没法好好照顾……”
桑白及一笑:“他吃什么,用什么,是什么习惯,我比你清楚。”
茯苓脸色一片惨白,心想只怕桑白及根本就不是让人来照顾萧白雪的,不禁立刻揪住桑白及的衣摆,哭道:“谷主,您怎么可以这么绝情……”
茯苓还要再说,门口已经走进来两个男人,架住茯苓和竹茹的手臂,将二人向门外拖去。茯苓和竹茹立刻厉声尖叫起来,挣扎哭闹,却终是抗争不过,被带出了门,然后声音渐渐自知秋馆的大门外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
萧白雪从茯苓和竹茹开始哭泣的时候,就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替她们求情,直到她们被带出了院子,才终于开口,低叹一声道:“白及,你究竟想做什么呢?”m.χIùmЬ.CǒM
桑白及没有接话,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萧白雪的话一样,道:“我走了。你好好养病,记得按时吃药,长桑谷最不缺的就是药材。”
最末的这一句,明显是主人对客人说的话,清清楚楚,界限分明。然后,桑白及便站起身,打算向门口走去。
萧白雪终于忍不住叫住了桑白及,道:“白及,千音阁是不是已经开始对长桑谷动手了?所以你才故意瞒着我,将我困在这里,又带走茯苓和竹茹,对吗?”
桑白及的身形顿在屋子中间,声音冰冷得毫无温度:“长桑谷的事情,我自会拿主意。”
萧白雪无奈地叹一口气,神色露出几分不忍,开口得艰难:“白及,这十年来,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在心里。可是,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毁了整个长桑谷……”
桑白及背对着萧白雪,肩膀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片刻之后,桑白及迈步匆匆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不用说了。”
萧白雪见状,心中着急,忙从榻上站起身,向前疾走几步,想去拉住桑白及的手腕。
但是,就在萧白雪的手触到桑白及的手腕时,桑白及却像是怕被萧白雪发现什么一样,猛地甩开了萧白雪的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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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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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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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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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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