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偃月看着那张七煞琴被摆在了帐篷的正中间,于是站起身对涅离轻轻点头,然后向着帐中走去。
林偃月路过桑白及他们三人的席案时,便见三人都面带疑惑地看向她。林偃月却只是对他们微微一笑,然后走过去坐到了琴桌前。
林偃月将指尖放在琴上,起手弄弦,然后那支洗尘曲便流淌开来,响在了整座大帐中。
琴音袅袅,旋复回皇,依旧是净土莲开的庄严圣洁,普度众生的慈悲哀愍,却又随着弹琴之人的心绪,添了几分冰冷荒凉。
林偃月的心神全都落在帐篷外,仔细凝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一直到曲子接近尾声,除了呼啸的风雪之声,以及长风吹动旌旗的声音,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知道,等七煞琴被收回去,她便会失去这个绝好的武器。于是她有意拉长那支曲子,在末尾添了一支新的佛乐,强行接了下去。但是,一直到曲子再次弹到快结束之时,外面依旧很安静。
她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萧白雪和谢凌风他们是不会来了,这样便是最好。
然而,就在林偃月拨响了最后一个音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之声,达达,达达,一声声踏碎这静谧萧瑟的雪夜,踏碎这欢愉喜庆的婚宴。
林偃月的心慢慢沉下去。他们还是来了。
很快,宾客中也有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帐中立刻传来一阵骚乱。涅离吩咐人带宾客们撤退,很快帐中便只剩下了主座上的涅离,坐在琴台上的林偃月,以及一旁的桑白及、夏云舒、柳双双。
林偃月抬起头,然后看向了主座上的涅离。
涅离依旧微笑着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道:“继续弹吧,不要停。”
林偃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心安定下来,然后重新拨响了琴弦。她想,这样也好,萧白雪和谢凌风他们听见这支洗尘曲,至少可以知道她安好,就不必为她而分心了。
帐篷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强烈,林偃月闭上眼,仔细分辨着那些声音,只能确定来人正从南方过来,却因为太过嘈杂,无法判断具体情况。
那支洗尘曲被林偃月一遍遍地重复。这一年来她弹琴弹得少了,指尖上的一层薄茧都已经消失,此刻弹得太久,已经被琴弦摩出血来,将素白的琴弦都染成了红色,鲜血一滴滴落在琴身上。
但是,林偃月的指尖始终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半分迟缓。她必须等,必须忍,等到完全有把握的时候再出击,不然以她和夏云舒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护着桑白及和柳双双一起逃离这重兵守卫的大帐。
林偃月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距离她所在的大帐很近了,这才终于略微放下了心来。
但是,就在这时,林偃月突然听见近旁传来兵器相接之声,原来是涅离的护卫和夏云舒交上了手。桑白及重伤未愈,连站立都困难,只能由柳双双扶着,一时只能完全靠夏云舒一个人支撑。但是夏云舒被软禁多日,体力和精神都已经消耗了太多,不多时就已经只能招架,没有还手之力了。
林偃月再也顾不得其他,手中曲调变化,下一刻已经化作夺命之音,弦弦怒鸣,声声激越,向着主座上的涅离攻去。
涅离没有想到林偃月会突然出手,又对这种以琴攻击的招数不甚熟悉,一开始竟然落了下风,几招之后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就在林偃月心中暗喜之时,突然见涅离大喝一声,猛然击向面前的桌案,那桌案在涅离一击之下立刻分崩离析。
林偃月没推测出涅离的意图,正心中疑惑,便突然听见细碎的咔擦声,随后只听几声巨大的轰鸣,整个帐篷突然向四面八方分裂而去,扬起一阵烟尘。
待林偃月稳住心神,向四周看去,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失去了大帐的庇护,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已经完全暴露在天幕之下。无数手执长矛的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矛头寒光闪耀,森冷无情。在这个包围圈之外,是数以万计的草原铁骑,黑压压地在草原上绵延开去,完全看不到尽头。
然后,林偃月的目光终于寻到了打斗之声传来的地方——数道身影正在被那些士兵层层围攻,最前面一人正是萧白雪,后面还跟着谢凌风、乔贯华、穆寒冰,以及很多千音阁和长桑谷的人。
林偃月的目光落在萧白雪身上,看他一身白衣染血,斑驳一片,又被火把的光亮照耀着,如同雪夜里盛开的梅花。
白的衣,红的血。白梅如雪,红梅如血。交错着,如同两个交叠的灵魂,割不断的前世与今生。
林偃月的唇边露出一个笑容,尽力让它显得灿烂,下一刻已经重新拨响了琴弦,迎接那些向她攻过来的利矛。
一开始,因为这张琴是母亲的遗物,林偃月从来都没有弹奏过,只是用其他的琴来练习那篇琴谱。但是,林偃月渐渐发现,不论多么好的琴,练习一段时间之后都会毁去,而且如果用来与人交手,不论什么样的琴都只有一次的寿命。于是,林偃月就更加不敢用母亲留下的琴了。
但是今日,林偃月才发现这张七煞琴的威力,要远远胜过那些普通的琴。这张琴仿佛是为了那琴谱而生,每一次出击都会增加数倍的威力不止,简直让她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琴谱中的杀意,仿佛甘甜的花蜜,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吸引着她不断去拨弦,去体会其中的快感……
此时,涅离早已骑马退出了包围圈,然后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林偃月。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涅离才知道林偃月的那些柔弱和无助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Χiυmъ.cοΜ
那些围攻的士兵很快在林偃月的琴音中全都倒了下去,夏云舒他们也都退到了林偃月的身旁,很快就要突破包围圈和远处的萧白雪他们会合。
涅离的目光落在林偃月的身上,不禁露出了一个冷笑。涅离没想到,林偃月柔弱的身体里,竟然藏着这样可怕的力量,那张看似普通的琴到了林偃月的手里,每一次攻击都狠辣无情,根本不像是普通江湖女子使用的武器。
涅离抬手做了个手势,很快便有弓箭手顶上去,然后箭雨立刻对着林偃月他们兜头罩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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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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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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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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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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