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离突然有些想笑,在林偃月的对比之下,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女古,此刻却脸色惨白、泪流满面,活脱脱像一只被狼咬住的小绵羊。
林偃月见涅离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自己,也就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与之对视。
女古一见涅离走出来,早已用林偃月听不懂的语言哭喊起来,大约是在央求涅离救她。
涅离见此情景,目光只在女古的身上停了一停,然后突然对林偃月露出了一个微笑:“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林偃月施展轻功,带着女古落到了地面上,将抵在女古脖颈间的箭扔出去,然后松开了女古。
女古慌忙向一旁退去,却脚下一软跌在地上,又狼狈地爬起来,却不敢向着涅离的方向,而是扑向了一个中年女子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林偃月身后的夏云舒等人也都下了马。桑白及早已陷入了昏迷,夏云舒将桑白及放到地上,柳双双忙跪在地上扶住桑白及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那根箭还插在桑白及的胸口,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来,在浅绿色的衣衫上晕染开,显得尤为刺眼。
赛因也跟着他们下了马,却只是木然地站在一旁,目光低垂着看向地面,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看向自己的父亲涅离。
林偃月抬手将插在右肩上的箭折断,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单膝跪在涅离的面前,对涅离行了一个草原上的礼,缓声道:“我答应你。但,求你救一个人。”
林偃月知道,挟持女古对涅离来说是没有用的,王者无法被要挟,他们要的,是对方甘愿臣服,然后对其施恩。
然后,林偃月看到一旁站着的很多人都面对涅离跪了下来,女人在哭诉,男人在怒斥,每个人的神色都十分激动,偶尔有目光向她的方向飘过来,其中的愤恨毫无掩藏。林偃月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这些人必然是在求涅离处置她,好为他们的公主报仇。m.xiumb.com
林偃月只是低垂着眸,看着面前的雪地,冰冷的雪贴着膝盖,顿时将本就越来越难以抑制的刺痛感加重了数倍,眼前的那片黑影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几乎连眼前的情景都看不清了。
林偃月突然想,也不知道萧白雪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中涅离的埋伏,有没有成功地逃出去。今晨她还挽住萧白雪的手臂,枕在他的肩头醒来,此刻却已经不知彼此在何方,不知道彼此的安危,而且他们很有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见了。
耳边的吵嚷声持续了很久都没有停息,林偃月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跪不住了,身体忍不住微微摇晃,忙用一只手撑住地面,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就在这时,林偃月听见身旁传来动静,侧过头去看,才发现是赛因跪在了自己身旁。
赛因仰起脸看向涅离,没有用当地的语言,而是用只有王族和贵族才能听懂的汉语道:“父汗,女古是想连女儿一并杀了。忽都将军可以为证。求父汗为女儿做主。”
赛因此语一出,又是一阵喧哗之声。然后,林偃月终于听到了涅离的声音:“都回去休息吧,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
原本那些吵嚷的声音终于都消停了,然后围聚的人群纷纷散去。
林偃月只觉得眼前的黑影愈加浓黑,就在身体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才终于看到面前出现了晃动的影子,似乎是一个人的双脚,然后,是一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林偃月将自己的手放进那只手中,冻得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一丝温暖,然后身体已经被那只手拉了起来。
膝盖跪得太久,原本疼痛已经麻木起来,却在这一刻突然舒醒,林偃月脸色发白,身体再也站不住了,站起身的瞬间便直直地向前扑过去,却被涅离揽入了怀中。
林偃月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耳边涅离的声音也是模糊的:“这一次,你逃不掉了吧。”
林偃月的唇边露出一个浅笑,吐出气若游丝的两个字:“是啊。”
然后,林偃月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林偃月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装饰得十分华丽的帐篷顶。
林偃月侧过脸,便看到好几个身着当地服饰的婢女正立在床前,看容貌却是汉人,想必是涅离故意安排的。
林偃月坐起身,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衣服也换过了,却是她自己的衣裙。林偃月向帐篷内看去,才发现她本来的东西都被搬了过来。
林偃月对婢女道:“我想见可汗。”
其中一个婢女垂首道:“可汗说让您好好休息。”
林偃月听对方拒绝,心中不禁暗自着急起来,不知道桑白及的伤势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萧白雪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形,她必须马上见到涅离问清楚。
林偃月的目光在室内扫过,突然落在了那个放着琴的匣子上,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林偃月由婢女扶着走下床坐到了桌边,让婢女将琴从匣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强忍着肩膀上的伤,慢慢拨响了琴弦。
林偃月弹的依旧是那支洗尘曲。弹到第五遍的时候,林偃月终于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就见涅离掀帘走了进来。
婢女们都退了下去,帐中便只剩下了林偃月和涅离两人。
林偃月停了手,仰起脸来看着涅离。
涅离道:“想不到你的琴弹得这么好。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
林偃月道:“一首佛乐而已,没有名字。”
涅离在林偃月的身边坐下,笑着道:“我以为,你弹的应该是更加凌厉霸气的曲子。”
林偃月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涅离坐得离林偃月再近一些,一只手揽住了林偃月的腰,然后贴近林偃月的耳边,轻声道:“将曲子弹完吧。”
林偃月感觉到涅离的那只手正好搭在她腰上的伤口上,立刻传来一阵刺痛,却还是强忍着,将洗尘曲继续弹了下去。肩膀上的伤在林偃月每一次抬手时都要抽痛一下,腰上的伤口更是让她有些坐不住,冷汗涔涔而下,片刻便已经湿透内衫。
待林偃月终于弹完了,这才侧过脸去看着涅离,脸色早已一片惨白。
涅离松开林偃月的腰,拿起了桌上的手帕,然后轻轻压上了林偃月的额角,帮她拭去汗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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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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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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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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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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