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舒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谢凌风和乔贯华正迎面走过来。
乔贯华注意到夏云舒的神色似乎不太对,但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她打招呼,夏云舒却像没看到一样,竟然径直从他和谢凌风的身边走过去了。
乔贯华和谢凌风对视一眼,叫住夏云舒道:“云舒,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夏云舒的语调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脚步未停,和乔贯华错身,然后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很快便掀帘进了营帐。
待夏云舒的身影消失,谢凌风才对乔贯华道:“方才我看到偃月似乎是从同一个方向回来的,她们之间不会发生了什么吧。你去云舒那边看看,我去找偃月。”
乔贯华点头,向夏云舒的营帐走去。
…
乔贯华停在夏云舒的营帐前,却不好直接走进去,停在门口问道:“云舒,我可以进来吗?”
帐内半天没有动静,乔贯华又问了几声,终于听到夏云舒的声音:“你进来吧。”声音较方才的冷漠不同,竟然带了哭腔。
乔贯华心中骤然一慌,立刻向帐中走去,便见夏云舒坐在桌前,眼圈发红,有湿润的痕迹,但并没有哭出来。
乔贯华坐到夏云舒的对面,问道:“云舒,你方才是不是见过偃月了?你们说了什么?”
夏云舒却答非所问:“贯华,当初,你们为什么要把那盒胭脂给我?”
乔贯华脸上担忧的神色在瞬间沉寂下去,目光落在面前的桌面上,过了很久才开口:“云舒,是我们骗了你。我劝过凌风的,可是……”
夏云舒接口道:“可是凌风觉得,当时的情形,非我不可,对不对?”
乔贯华道:“……是。是我没能劝住他。”
夏云舒轻轻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凄凉来:“不是这样的吧。是你们知道我向来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如果我知道了真相,必定会露出马脚。”
乔贯华的声音愈加愧疚:“云舒……对不起……”
夏云舒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乔贯华,然后露出了一个凄惶又无助的笑:“我没有怪你们。如果当年你们直接告诉我,我也会替你们做这件事,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良心的谴责。可是,你们偏偏瞒着我,让我自认为堂堂正正活了九年,最后却发现一直满手是血。贯华,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吗?”
乔贯华听夏云舒的语气里满是悲伤,悲伤里又透着冷静,哪是平日里他熟悉的那个夏云舒。所以乔贯华知道,夏云舒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今年二月,乔贯华去西洲城接林偃月回千音阁时,就隐约觉得会有这么一天,却完全无力阻止,他无法劝说林偃月放弃心里的恨,也无法劝说林偃月保守秘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立场。
乔贯华轻叹一声,道:“云舒,既然事到如今,我们敞开了说也无妨。于私,我们两人确实与顾檐梅并无仇怨,或者说曾经受他照拂恩惠。但是,于公,是他顾檐梅有错在先,我们为的是江湖道义,并没有做错。”www.xiumb.com
乔贯华本不想用这个理由来劝说夏云舒,但是毕竟,这个理由在大多数时候还是最有用的。
夏云舒看着乔贯华,喃喃地道:“道义是道义,鲜血也是鲜血,其实都是一样的……”
乔贯华道:“如果九年前,我们就告诉了你这一切,你这九年会觉得开心吗?”
“或许,不会吧……”夏云舒有些神色茫然,似乎是在思考,但片刻后脸色渐渐转为痛苦,如果九年前她就知道醉红妆的存在,这九年她绝对不可能过得轻松。
乔贯华将夏云舒的表情看得分明,继续劝道:“当初利用了你的单纯,是我们不对。可我们瞒着你,确实是希望你可以永远都不知道,可以永远开心地笑下去,不用和我们一样背负这么多。”
夏云舒将整个身体都伏在桌上,眼眶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然后哭出了声音。
乔贯华听着夏云舒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夏云舒的肩膀,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火燃透万叶台的那个夜晚,桩桩件件,虽然过去了九年,但乔贯华依旧十分清晰地记得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们用来杀顾檐梅的计划,当然不只是醉红妆的毒,他们还准备了很多对策,其中包括一批伪装成碧霄宫弟子的杀手。
为了掩人耳目,那批杀手是特地从中原的“拂衣楼”找来的。拂衣楼是中原最大的杀手组织,楼中的杀手个个都是绝顶高手,足以以一当百。据说“拂衣”二字取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句诗,号称“这个世界上没有拂衣楼杀不了的人”。
在生日宴的三日前,乔贯华和夏云舒的父亲就带着拂衣楼的人进入万叶台,然后潜伏在了剑鸣堂。拂衣楼到底是暗杀的行家,进入剑鸣堂后便开始做各种精细的布置,只待最后那晚一击而中。
乔贯华本以为,有了拂衣楼的绝顶高手,又已经给顾檐梅下了醉红妆的毒,肯定万无一失。但是,等到真正和顾檐梅交手的时候,杀手们还是逐渐一个接一个倒下去,没有一人能够近顾檐梅的身,而顾檐梅根本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这个世界上没有拂衣楼杀不了的人。可是,顾檐梅不是人,是魔,是神。
等活着的杀手越来越少时,乔贯华和夏云舒的父亲这才迫不得已上场,但二人怕被顾檐梅认出来,都换成了平时不用的武器,而且还要隐瞒惯用的招式,根本就不是顾檐梅的对手。最后,杀手只剩下了三两人,乔贯华和夏云舒的父亲也都败在了顾檐梅的手上,好在二人只受了些轻伤。
乔贯华他们知道再交手下去必然会被顾檐梅发现身份,只能立刻向剑鸣堂外撤退。就在乔贯华被夏云舒的父亲扶着退出大殿的瞬间,乔贯华看见最后一个杀手倒下去,然后,原本和顾檐梅一起与杀手交手的谢凌风,突然将手中的承影剑刺向了顾檐梅。
乔贯华被带出了剑鸣堂,并不知道之后的情形,但就在他们退到半山腰时,便看到整个万叶台燃起了火光。那一瞬间,乔贯华便知道,谢凌风已经用了最后的那个办法。
他们早就将剑鸣堂的每一根柱子和屋梁都浸透了无色无味的油脂,如果不能直接杀了顾檐梅,只要能让他受伤,暂时无法迅速移动,就可以在瞬间点燃整个大殿,用大火将他困在殿中。
所以,看到火光的那一刻,乔贯华终于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成功了。
虽然乔贯华知道,此后的人生,他们必将为此背负很多东西,而且要背负漫长的一生。但是,乔贯华始终觉得,与这件事带来的巨大成果相比,这样的背负并没有什么不值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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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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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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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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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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