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偃月这才明白,萧白雪是有话要悄悄和她说,怕身后的尹简书怀疑,不得已才用了这种方式。
林偃月将计就计,伸手环住萧白雪的背,将脸埋在萧白雪的肩窝,是一个十分缠绵的拥抱,用的也是风尘女子惯常的调笑语气:“尘缘已尽,还请公子不必挂念。”说罢,压低声音道,“我不会有危险,你们快走吧。”
林偃月说完,只觉得萧白雪将自己搂得更紧了,然后听到萧白雪低低说了一句:“我和白及联手,也未必没有胜算。”
林偃月有些无奈,却只能继续演戏,语气里带了嗔怪:“公子这般,倒叫妾身为难了。”然后低声道,“我不喜欢冒险。”这一次,语气已经转为冷漠坚决。
萧白雪听着林偃月的语气,知道林偃月已经下定了决心,却怎么都不想松开她。
怀里的她那样瘦,那样柔弱,可是此时大敌当前,生死关头,她却像个即将奔赴沙场的战士,只看得到勇敢无畏,看不到半分属于正常人的害怕和退缩。
萧白雪突然明白了,这勇敢无畏的背后是毫不在乎,毫不在乎的背后是万念俱灰,而这万念俱灰的背后,藏着顾檐梅的死。
若他还是十年前的顾檐梅,何惧这小小的一个碧霄宫。
可惜,终不是当年。
所以,林偃月不肯相信他,他也不敢拿林偃月的性命冒险。
林偃月怕尹简书怀疑,不敢再和萧白雪耗下去,想要挣脱萧白雪的怀抱,却不小心碰到了左手上的伤口,疼得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拥住她的手臂立刻松开了,林偃月借机退后一步,看着萧白雪和桑白及道:“保重。”
林偃月看到萧白雪脸上的不舍和哀痛,看到桑白及脸上的冷漠和厌恶,却只能苦笑。
林偃月转过身,正要大步向前走去,可是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呼唤:“偃月。”
那一声“偃月”,语声低沉沙哑,带了悲伤、焦急、不舍,像是猛地砸在林偃月的胸口上一般,只觉得心头一颤,几乎就要忍不住转过身去,脚步却不敢停下,只能木然地往前走。
林偃月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尹简书身后的门里走出来一个人,快步走到尹简书身边,俯身对尹简书说了什么。
林偃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盯着尹简书的表情,却见尹简书在听完来人的汇报之后,突然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那个笑容变成了朗声大笑。
尹简书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佛殿中,林偃月终于忍不住了,勉强笑着道:“宫主?”
尹简书停下笑声,脸因极度的喜悦和兴奋而显得满面红光:“夫人啊,真是不巧得很。啊,不对,是巧得很。方才刚说了你要成寡妇,没想到这么快,真的就成了寡妇。”
林偃月脸上的笑骤然冷下来,努力维持着镇定:“你什么意思?”
尹简书优雅地缓缓起身,负手一边踱步一边道:“今早谢阁主赴了小女的约,独自一人去了柏溪谷。小女的手段果然不错,刚刚有人来和我说,谢阁主葬身柏溪谷,此时小女早已带人杀到千音阁驻扎的霜枫岭了。”
林偃月盯着尹简书,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但是除了不可抑制的得意和兴奋,林偃月并没有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林偃月见过尹绛云,她可以肯定尹绛云是无法杀死谢凌风的,但每个人都有软肋,她就是谢凌风最大的软肋,如果尹绛云以她为威胁,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是,林偃月不相信谢凌风死了,这种笃定,不需要任何理由。
林偃月看着尹简书,道:“所以,宫主觉得我已经失去价值了?”
尹简书笑着道:“不不不,还是很有价值的。夫人的美貌,足够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你神魂颠倒。”
林偃月的耐心终于耗尽,脸色沉下去,冷冷地道:“宫主还高兴得太早了,万一令爱活着回来,这天下就未必是您的。”
尹简书猛地停下脚步,抽动着嘴角,却没能露出微笑,沉声道:“你说什么?”
林偃月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宫主似乎对天下大事不太熟悉啊,让我来猜一猜,这些年宫主从不出阳阿山,其实是根本出不了,被自己女儿夺了权,软禁在了阳阿山,对吧?呵,真是有意思。十年前宫主费尽心机,不惜联合九派之力毁灭了千音阁,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竟然败在自己女儿手里,成了亲身骨肉的阶下囚。可见报应不爽,哈哈哈……”
“你——”尹简书的脸色越来越冰冷,垂在身侧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林偃月却丝毫不顾尹简书的反应,语气愈加咄咄逼人:“你就不怕刚才听到的消息是假的?就不怕那个女人在骗你?我还在这里,凌风怎么可能死?杀了我,你也一样得死,大家谁都躲不过!”
林偃月还要再说下去,却感觉右手手腕被人握住了,是原本站在身后的萧白雪。
萧白雪听出林偃月的声音在微微发抖,早已没了方才的镇定自若,无论方才谢凌风的死讯是真是假,她都已经动摇,已经失去理智,于是用激怒尹简书的方式,来抵御内心狂乱的情绪。
这时,林偃月突然听到一阵狂笑,发笑的人是尹简书,略带癫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堂中回荡着,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尹简书的笑声停下的刹那,通往外面的石门迅速关闭,十二扇插满了短矛的暗门再次打开,整个佛殿在瞬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那些插满暗器的暗门之间,是一座座巨大的浮雕观音像,足足六七丈高。
一圈十二道门,十二座观音像,安详静穆、宝相庄严、佛光明明。
十二观音殿,地狱阎罗殿。这美丽的佛塔,已经变成了狩猎场——十二双满含慈悲的眼睛,静静俯视着这场杀戮。
尹简书重新坐下,然后看着林偃月:“漂亮的女人,就和珍宝珠玉一般可遇不可求,我是真的不舍得。夫人若是过来,我就饶你一命。然后,我们一起玩个游戏,猫捉耗子的游戏,怎么样?”xǐυmь.℃òm
尹简书说罢,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偃月。
林偃月只是微笑,像是累了一般,双手挽住萧白雪的手臂,然后将头靠在了萧白雪的身上。
林偃月尽量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等一下,将我的身体向尹简书送出去,然后立刻从地宫入口进去。”
萧白雪听到这句话,立刻明白了林偃月的计划,她是要用自己的牺牲为代价,将唯一的生机留给他们。
此刻他们站在佛殿的正中间,而地宫的入口在北面的墙根下,距离他们足有五丈,想必是因为尹简书此刻所处的位置无法直接操控地宫入口的机关,这才没有关闭。按照林偃月方才说的方法,趁着林偃月向尹简书飞身过去吸引尹简书的注意,就可以为他和桑白及争取时间,在尹简书发动机关之前,以他们二人的轻功,进入地宫入口还是有机会成功的。
萧白雪握住林偃月的手腕微微用力,轻声道:“要死一起死。”顿一顿,又道,“白及,你走吧。”
桑白及站在一旁,自然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对话,愤愤地道:“白雪,你想得美!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桑白及说罢,突然走出去几步,看着尹简书,不赖烦地道:“喂,杀人之前,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等一下,你可能要跪在地上懊悔地大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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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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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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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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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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