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风本是将婚礼定在了四月下旬,却见林偃月尚在病中,已经打算延期,但林偃月又慢慢好了起来,于是婚礼便也就决定照旧举行。
婚礼的前一日下午,林偃月站在听雨楼最上面一层的回廊上,发现已经可以看到山下一片片的红云,想是各处都挂上了红绸。
林偃月看着山下那一片红云,眸中渐渐凝聚起薄薄的水雾。
九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日的黄昏,也是在这听雨楼上,顾檐梅就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眺望着山下集镇里的袅袅炊烟。
她听见顾檐梅说:“偃月,等我走了以后,你和凌风要好好的。”
她在刹那间就泪流满面,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然后她点头,轻声回答他:“我们会的。”
如今,她终于要嫁给谢凌风了,若顾檐梅在天有灵,会不会更加恨他们?
林偃月靠着栏杆默然站了片刻,突然低低地咳嗽起来。
柳双双正要去劝林偃月进去,林偃月已经转过了身去,然后走回床上躺下了。
柳双双替林偃月关上门,却忍不住低声一叹。柳双双突然想,如果她将那个秘密告诉林偃月,能不能暂时带来一些生机和希望呢?
…
林偃月这一睡,便从黄昏一直睡到了明月高升。
林偃月醒来后发现怎么都没法再睡着,于是起身习惯性地走到了廊外。
越是接近婚礼的日子,整个平仲山灯火熄灭的时辰就越晚,甚至连万叶台都热闹起来。
林偃月看了片刻,然后转身下了楼。柳双双就住在五楼,平时只要她走下楼,柳双双肯定会出来然后陪着她,但是今日柳双双似乎没有听到,于是林偃月便独自一人出了听雨楼,信步向松风崖走去。
平仲山的北侧是刀削一般笔直的绝壁,绝壁下深渊万丈,黝黑不见底,而松风崖的一侧便临着那深渊。
松风崖上有一座松风阁,建筑十分特别,一半悬在悬崖上,一半嵌入山崖中,右侧一棵从山崖中长出来的老松树,枝叶荫蔽半边阁楼,所以有了这个名字。阁楼前一圈走廊,走廊一头连接地面,林偃月便沿着那走廊向楼中走去。ωωω.χΙυΜЬ.Cǒm
松风阁和听雨楼一样,年久失修,少人打理,窗纱已经破了一些缺口。待林偃月走到走廊的中间,突然闻到一股酒香,浓郁的,直从破损的窗纱里飘出来。
可以在万叶台自由出入的人本就不多,而此时他们全都在对明日婚礼的布置做最后的检查,绝对不可能来这里饮酒。
林偃月心中一惊,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却脚下不稳,身体撞上了背后的栏杆。那早已腐朽的栏杆在这一靠之下,发出一声闷响,接在柱子上的榫卯断裂开来,向外飞去,而林偃月也随着那飞出去的栏杆向外跌去。
栏杆之外,便是万丈深渊,林偃月只觉得身体极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林偃月虽然内力和轻功都还在,但对于这万丈深渊终究无能为力。那一刻,她甚至有些想笑。过去她不想活着,老天却不许她死,如今好不容易她想活着做点事,老天却不给她机会,要叫她葬身高崖之下。
那一刻,她本是想要感叹天意难违,但是当她看到一个白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就明白老天还是不肯让她死的。
九年前,她身受重伤,在大雪里埋了一夜,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时她想,虽然顾檐梅说生死都不要再见她,但如果她被冻死在雪地里,那便不是她自己要死,只是天意要她随他而去。
只可惜,事实上天意似乎有着某种坚持。那样暴雪纷飞、天寒地冻的天气,那样人烟罕至、野兽出没的山林里,依旧会有一个人出现,恰好赶在她被冻死之前救了她。
天意让她这一生都错过顾檐梅,她又有什么办法?
下落的风声呼啸,吹得林偃月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出现在她身前,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
耳边传来利器划过山崖的金石之音,然后身体的下坠慢慢缓了下来,就在林偃月觉得要完全停下来的时候,揽住她的人已经提气纵身向上飞掠而去。
她的脸颊贴着对方的胸口,眼前月华潋滟,她微微仰起头,却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嗅到衣襟上清冷冷的香味,似梅如兰,淡淡的一缕。
待林偃月落到地面上,已经身在松风阁内。外面尚有月光,室内却是漆黑一片,她感觉身体被松开,还来不及抬头,面前的身影就已经从窗口掠了出去。窗扇晃了几晃,然后慢慢停下来,月光从洞开的窗户射进来,映上地上一片酒坛破碎的残骸。
林偃月满心疑惑,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戒备森严的万叶台?而且,那人又为何要救她?
方才那人轻功之高,足以让人骇然。她坠落下去之后,那人才从崖上飞身赶来,却让她觉得只在刹那之间那人就已经揽住了她的腰。随后,那人仅凭短匕在崖壁上借力,就很快止住了下落的势头,带着她从那么深的崖下提气纵身,轻松地重新回到了崖顶。
而且,那人的轻功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熟悉。林偃月思索了一下,却没有找到头绪。
林偃月看着打开的窗子,以及地上破碎的酒坛,隐约觉得此事非同寻常。但思考片刻,没能得出结论,林偃月便选择了放弃。这些事情,与她何干?
林偃月本就是因为心绪烦乱才出来散步,却不想散出这么多麻烦,她看了一眼这年久失修的阁楼,只觉得索然无味,也未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直接转身离去了。
就在林偃月走出阁楼后片刻,靠近酒坛碎片的墙壁,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竟然是一道石门,石门无声转动,露出一截浅绿色的衣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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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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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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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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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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