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检测的年轻医生瞧着他不太好的脸色，轻声问道：“看样子不像是普通贫血啊。”
随着图像快速扫描，通过显像剂流经食道、贲门，最后进入胃体。可就在显像剂进入胃体那一刻，观察图像的年轻医生皱起了眉头。
机器图像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齐主任的胃体存在很明显的龛影。
半个小时候后，疲倦的齐鸣被推出了ct室，送入了观察病房中。望着这独间的病房，瞧着洁净的天花板，齐鸣唇边坠着一丝苦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躺在这里的一员。
妻子秦芳听闻事情发生后就从急诊科赶了过来，瞧着躺在病床上的丈夫，眼眶有些泛潮。她走过去，握住了丈夫的手：“老齐没事的，还有我呢。”
齐鸣自己的病心里清楚，他在抗癌一线上跟癌症斗争了二十多年，从来不认输，却没有想到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向癌症低了头。
与此同时，李院长与一众仁和肿瘤科的专家，都聚集到了顾言的办公室里。
齐鸣拍的最新片子与图像被放在了读图器上。
李益新瞧着片子上24张不同角度拍摄的胃体上，如同大树根须触角般的阴影蔓延在了齐鸣的胃壁上，而另一张图像上，可以清晰看到一个已经成型的肿瘤。
肿瘤科的孙副教授望着片子，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忽然有些难过的说道：“没想到身为胃癌专家的齐主任，最后自己居然也得了这种病，很难受呀。”
李院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孙副教授的肩膀：“老孙，你我当医生都不是一两天，这医不自救的道理还不明白嘛。”
顾言看着已经恶化程度比较高的肿瘤，有可能已经扩散出了胃体。他指了指片子上的一块痕迹很重的阴影说道：“现在最为主要的便是要确定，癌细胞有没有转移到肝脏器官上，我建议是立即执行手术，将胃体整胃切除，之后采用空肠吻合的办法，将食道与十二指肠直接相连。”
李院长也很是认同顾言的说法：“这样，科室内先成立一个专家组，将具体的手术方案讨论出来，另外这件事情，我们先征求一下秦主任的看法，具体要不要告诉老齐，还是等秦主任看完片子后再决定吧？”
下午，顾言刚下手术台，在换衣间清洗完毕后，沿着c24的走廊慢慢走着。
林晓早上就听说了齐主任晕倒在会议室的事情，压着心里的好奇，总算等到了下午空闲，刚要去找顾言问清楚，还没走几步，离得很远便瞧见了走廊上穿着绿色短袖手术衣的顾言，正一个人站在玻璃窗前眺望。
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不高，林晓悄悄的站在他的身旁，侧目望着他淡漠的脸，忽然说道：“齐主任病倒了，你好像很难过呀？”
顾言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不是难过，是悲痛。”
“悲痛？”林晓一愣。
顾言点了点头：“身为国内胃癌权威的专家，齐鸣可以说最顶尖的那一批了，他在这个领域战斗了近三十年，从死神手里不知道救出了多少患者的性命，可现在，这个从来不认输，这么要强的人，最后却倒在了自己最得意的领域上，这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一个出色医生，可以挽救千万癌症患者的性命，却无法挽救自己性命，难道还不够让人悲痛的嘛？”
林晓也沉默下来了。
顾言深吸口气：“每个人都只看到了医生站在白塔中的荣耀模样，却选择忽视了这背后所付出的代价，我们每个人在进入这座蓝天下的白塔之前，心中都抱有着各样的理想与梦想，然而这么多年下来，见证了多少生死，最后才发现，自己一生的理想与梦想，其实都在当初踏入白塔那一刻，深埋葬在了这座塔底。”
林晓看着他这么低落的心情，想要出言安慰他几句，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走廊上弹出的oa：“请肿瘤科的顾教授到c18，3号手术室。”
顾言看了一眼林晓，捏了捏她的脸颊：“今天下班等我，晚上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瞧着走廊上奔跑的那个颀长的身影，林晓这才想起，自己正好也要去c18送报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拥挤的电梯。
心外科的魏冉刚好也在电梯上，他瞧着上来的顾言，侧身挤出了一点位置，笑道：“师兄这是要去手术室？”
顾言轻轻点头，余光看着被挤到了角落里的林晓。
电梯停在了20楼，等到门一开，又挤入了七八个人，林晓无奈只得收缩起肩膀，贴在角落上。
而顾言的周围站着魏冉之外，显得绰绰有余。碰到了肿外的副主任，这帮实习生们谁也不敢在电梯里说话。
电梯里安静异常，没有人讲话。可就在这安静中，顾言忽然开了口：“林晓过来，站到我身边来。”
魏冉扭头望过去，顺着顾言的目光望到了电梯里的角落。
林晓忙摇了摇头：“不要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过来！”顾言皱了一下眉头。
林晓无奈，只能小心翼翼的从一层实习医身后挤过去，低着头站在了顾言的身旁。
顾言扶正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瞧着她低头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魏冉瞧着两人这亲昵的动作，瞪大了眼睛：“师兄，这是……”
顾言单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这是我妻子，林晓。”
魏冉张大嘴，震惊的发不出声，半晌后才说：“师兄你……结婚了？”
瞧着四周人投过来的眼神，林晓脸颊一红，忙低下头去。
随着电梯到c18，顾言拉着林晓的手就走出电梯，留下了电梯里很多女实习生羡慕的目光。
走廊上，顾言瞧着脸红的像个苹果的林晓，露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捏了捏她脸：“去吧，晚上记得等我。”
在顾言炽热的眼神中，林晓几乎是落荒而逃。
…………
下午四点，顾言刚在办公室换好衣服，准备下班，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请进。”
顾言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手里拿着风衣外套，扭过头瞧着来人，居然是秦主任。
而秦芳突然到肿外来找顾言的消息，也在办公室里传遍了。谁都能想到秦主任找来的缘由，肯定是与齐主任的病情有关。
护士小美想到了今天路过肿外会议室的时候，听着孙主任说了一嘴。齐主任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癌组织的侵润超过了粘膜下层，胃是保不住了，现在就怕癌组织扩散到了四周的淋巴跟胰脏上，四周粘连性很高，手术难度大，谁都没有把握能在不碰动脉血管的前提下，完成这台手术。
顾言瞧着外科急诊的秦主任，请她坐下，就算撇开了她是齐鸣妻子这层身份，秦芳还是林晓的老师，如果真的要他做这台手术，顾言是不会拒绝的。
秦芳对顾言微微颔首：“小顾，老齐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不太好，李院长看过片子后，专家组给出的手术方案是要将整个胃都拿掉，可四周淋巴跟肿瘤粘连太严重，手术难度很大。”
顾言点了点头：“齐主任的意思是？”
“老齐他，”秦芳显得很难为情，“老齐他也知道这个手术操作难度比较大，风险比较高，术中很可能造成大出血，可别人他信不过，只有你。”
顾言沉思了片刻：“我跟齐主任同台合作过几次，对我的提携也很大，如果齐主任让我做，我是可以接手的。”
秦芳显得为难，实际情况是李院长提出要让顾言接手这台手术，可齐鸣因为上次刘云鹏手术论文的事情，对顾言心中很是愧疚，提议要让孙教授或者许副主任接手。
而让齐鸣更觉得心中更难受的是，在王彬退居二线，他当上了副院长之后，对于肿瘤外科主任的提名，齐鸣没有选择顾言，而是选择了肿外的另一位90后年轻副教授，那位也是他癌变与侵袭原理实验室中的得力副手。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何况当初顾言初到仁和的时候，齐鸣也没少给他找麻烦，故意给他的手术填台。只是如今而言，齐鸣最不想求的人，恰恰也是顾言。
其实顾言心里明白，对于淋巴的廓清术与远端胃体切除术，无论是技巧还是操作，整个肿外只有他是最好的。在得知齐鸣的肿瘤已经侵润超过了粘膜下层时，他就知道，这台手术非他不可了。
而他已经开始准备术前的准备工作。
顾言瞧着面前的秦主任，笑了一下：“那就请秦主任回去转告一下齐副院长吧，这台手术我有信心做好，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的。”
“真的？”秦芳闻言，忍不住眼眶泛红，激动的握住了顾言的手，“小顾，真的是没想到你能答应，那我替老齐先好好谢谢你了。”
…………
晚上，顾言没有开车，而是带着林晓重新做了一回公交车。
今天晚间有些冷，出门的时候顾言特意围了一条厚一点的围巾。两人并排坐在公交车上，窗外的霓虹很绚烂，顾言摘下自己的围巾，细心的给林晓围上。两人穿的是一套情侣装呢绒大衣，一黑一白，在公交车上惹来了无数人羡慕的目光。
等到俩人在夜市下了车，只瞧小吃街已经人满为患。林晓没走几步，就觉得自己肚子饿的空瘪瘪，她拉着顾言的手，嚷嚷起来：“还有多远呀，我都快要饿死了。”
顾言瞧着不远处的老婆饼，让林晓等一下，转身就去排队，可等顾言回来的时候，只瞧林晓转身就跑到了一家卖牛肉串的烤摊前。她瞧着大块的牛肉串成竹签，在炭火上烤得呲呲冒油，在刷上秘制的酱汁，顿时香气扑鼻。
顾言把老婆饼递过去：“你先尝尝这个，我们马上就到了。”
林晓拉着顾言的手，嘟着嘴巴，任他抓着就是不走：“我不要吃那个了，我要吃这个。”
顾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炭烤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林晓撅起来嘴：“我不管，我就是要吃这个嘛！”
顾言站着，任由自己的手被林晓抓着，荡着，最后实在无可奈何：“好吧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见他点头答应了，林晓开心的抱住了顾言，便迫不及待的找位子坐下，冲着老板笑道：“老板那个肉串给我先来二十……不，先来三十串。”
顾言只吃了两串就不吃了，他吃不惯这种淋了酱汁的，味道太冲。他喝着矿泉水，瞧着对面吃的眉眼带笑的林晓，嘴巴四周都是蹭到的酱汁。
他笑了起来，拿起纸巾给她擦嘴：“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就是一个小馋猫。”
林晓开心的吃着，她本身就是一个小吃货，吃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形象。而且现在她已经跟顾言结婚了，以前的时候，在他顾大教授面前，还能保留点矜持，平常端着点，现在嘛，是彻底的原形毕露了。
等到两人吃完，便径直去了顾家的别墅。林爸爸跟林妈妈三天前就回了昆山，一来是准备一下女儿的结婚大事，该通知的亲友都亲自去通知一下，林妈妈听说小两口想要旅行结婚，也没有反对，但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下，决定还是要办一个婚礼。
等到两人进小区之后，远远的就能看见顾言胖墩墩的小外甥许默默，正牵扯花花在公园里遛狗。
小胖子眼尖，离得很远就发现了舅舅跟舅妈，开心的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顾言的大腿。
可小胖子嗅了嗅，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僵，抬起头直视两人：“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自己偷偷去吃好吃的了？”
顾言淡漠的脸上很严肃：“许默默，你作业写完了没有？敢偷玩，小心我告诉你妈。”
许默默转身抱住了林晓的大腿：“舅妈抱抱，舅舅太凶。”
林晓刚要伸出手臂去抱他，谁知顾言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拽到一边去了：“不允许。”
许默默不服气：“为什么！舅妈可是答应过我的，要做我的女朋友的！”
顾言修长的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舅妈只能我抱，不允许别的男生抱她！”
说着顾言一把将林晓抱在怀里，开心的向着公园里的秋千跑去：“我们去荡秋千去了。”
许默默噘着嘴，牵着花花，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开心的两个人，难过的哭了起来：“呜呜呜，我去告诉太爷爷，舅舅欺负我。”
林晓瞧着小胖子哭的很伤心的走了，瞧着顾言脸上胜利的表情，很是无语：“他还是个孩子，你干嘛呀。”
顾言捧着林晓的脸：“臭小子，敢觊觎我媳妇，我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都不知道他舅舅是干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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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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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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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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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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