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沉问过她,想了想只说回宫之后或许能有答案。“文将军说今日便能到都城了,你不提前跟皇嫂和海儿说一声?”
从他的怀里起来,四纪摇摇头:“没必要,我想亲眼看到信国的现状,他们怕我担心,或许会有事瞒着我。”
说罢,她钻出车外,遥遥看向远处的宫城,“这是……第几次回来了?”
易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与她并肩而立,刚准备开口却被耳旁的一阵破空之声吓坏,按下四纪以躲避攻击。而那只射来的利箭被死死定在了车门上。
文将军急拉住马车,敏锐地看出了藏在东西面的人手,“谁人如此大胆!车里的可是镇国大长公主!”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四纪却突然痛呼一声跪倒在地,捂着头眉眼皆皱作一团。
“有人在施咒术!”
被易沉扶进车室的几息工夫里,她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好在文将军带的人手不少,留在此地清剿暗杀者。
咒术师的确有本事,但终究只是凡胎肉身,挡不住刀剑夺命,这也是两年多来咒术师还不至于称霸天下的重要原因。随着施咒的人丧命,四纪也平静了下来,她算是明白了,那些脑海中的声音,怕是与咒术脱不了干系。
文将军并不等自己的部下,深知那些埋伏暗杀的人不会就此罢休。他拼命地甩着马鞭催促着快些驶进城里,却在离城门只有二三里地的时候,马车突然被掀翻。
并辔的战马倒地不起,仰着蹄子挣扎着。四纪被易沉死死箍着,在车室里毫无攀附地滚做一团,东磕西碰,被这突然的变故震得手足无措。
战马的嘶鸣和文将军仓皇的呼喊声让易沉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四纪爬出马车,一条腿还没出来时,就险些被追杀而来的人砍中。
此时雷鸣忽起,随着紧催人心的闪电劈下,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滂沱而下。地上的土灰被混成泥泞,让两人狼狈不堪,爬起来的动作倒是足够迅速。
来者的人数比想象的更多,应该是早就埋伏在这儿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着装只蒙着面,各个手里拿着兵刃,刀尖对准了四纪。难道是信国的哪方反叛势力,冲着镇国大长公主而来的?
情急之下,易沉爆发出这辈子最强的力量抱起四纪起身躲开挥来的利刃,又踹翻了一个看起来最弱的,一手将四纪扛在肩上,一手抄起了那个匪徒的长刀。
如果这一幕能被记录下来,一定能比得过电视剧里的打斗场面,没想到他一个并不勤于锻炼身体的人,真发起狠来还挺厉害。
要知道他可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孤儿院里的生存环境大不如看起来那样太平,尤其是易沉小时候,院里还没有那么多赞助的时候,为了些难得的水果零食,小孩子打架可是常事。
易沉从小就不爱打架,但看也看熟了,抛下好说话的性子逼急他,不见得会比别人弱。
他单手举起长刀,毫无技巧地四处乱挥,好歹逼退了那些匪徒,各个离他两丈远怎么也不敢靠近。
“你们是谁派来的。”
无人作答,易沉也料到了。
雨幕越来越密集,迷得人睁不开眼,文将军那边还在苦战,因为急着护驾,也不顾上自己的伤势。好不容易快赶到易沉身边,又被穷追难缠的匪徒绊住了脚,不由得下手更狠,却也心急生乱。
易沉扛着四纪,嘴角抿得死紧,鼻息却明显深重起来。爆发的力气终究还是太弱了,但他依然死死不肯放手。
四纪趴在易沉的肩上,头疼好了些许。感受到他的勉强,又看向四周围堵的追杀者,暗自想着该如何施咒,却被易沉用力掂了掂,“你别乱想,老实点。”
他严肃沉着下来的语气向来是四纪最没法抗拒的,也清楚自己难以支撑施咒的反噬,只得趴回易沉的背上,在冰冷雨水的冲刷下,给予他一点温暖。
就是这一点温暖,也给了易沉更多的胆魄。他手里的长刀已经沾满了血,看着让人胆寒,也让他自己生出难以言喻的感触。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医生的身份拿着手术刀救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居然会眼都不眨的杀人……
“文将军!”扯出最大的嗓门喊住不远处的文将军,易沉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双臂的颤抖,“快来救驾!”
文将军浑身浴血,连铠甲都被砍出了许多刀痕,好在他的部下堪堪追来,却只剩下十之一二的人数,足见战况惨烈。
来不及等文将军,易沉一边扛着四纪,一边举着刀步步后退,得赶快脱离这包围圈才行。四纪见他脚步艰难,实在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后背,“放我下来吧。”
她明显感受的到易沉的犹豫,但最终他只是把四纪箍得更紧了些,丝毫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那些人见易沉要逃走,立马扑了过来,易沉咬牙,忍住快要崩溃熄火的心跳,挥着大刀冲着那些人的要害而去。他是医生,自然知道哪里最致命,在四纪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不介意成为一个屠夫。
就在他真的没力气再提刀的时候,文将军终于解决了后面的纠缠,残余的部队拉开满弓对准了那些大势将去的追杀者,终于让易沉得以转身奔向城门。
在跑出去几步路之后,易沉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难怪他们会在这里被伏击,因为这里正好被一个土坡挡住,哪怕离城门只有区区一千多米,守城的卫兵却偏偏看不到这里。
这些人,是早得了消息等在这的,也明确知晓四纪身份,看来信国的朝堂确实如四纪顾虑的那般不甚太平,又或者……
他细细想了这几天路上的种种细节,排除了这是文将军故意为之的可能,他若要杀四纪,何需这个时候才动手。
彻底脱离被追杀的圈子,易沉的每一步都很重。雨水在脸上几乎没有空隙,他怕四纪呛着,将长刀收在腰间,再把四纪打横抱着。甚至,他下意识地偏过头蹭了蹭她的额角。沉声说了句“辛苦你了。”
明明四纪只是被扛在肩上分毫未动,却被说辛苦,因为易沉指的不是此刻,而是从前那些岁月里,她那不被人理解的艰辛。
老实说,他以前偶尔会觉得四纪不近人情,太过苛刻和武断,冷酷得难以融入社会,所以在他那边的时候才始终无法真正的放下身份。虽然他理解,却未能感同身受。
但是今天,在背对着杀伐和猜忌的时候,他真的懂得了四纪为何会有这样的性情。
自打回到这里,他们经历的都是些什么?猎户不知真相的咒骂,农户无助的恳求,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的议论和憎恨,看似无辜却不知底细接近他们的咒术师,甚至战场,追杀……
血光和死尸见得多了,就会麻木,动荡经历的多了,就会坚强。难怪她会如此,难怪……
猛烈的心跳催动他的心里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动,对四纪的执着和决策也生出更加深刻的认同。
如果说之前答应四纪去做融国君只是为了她,那现在便是真正的与她同心,以她的视角俯瞰这苍凉世界,与她一起重攥天下太平。
快走到城门下时,守城的士兵先发现了他,拉满了弓对向他们,“何人!”
易沉忽地冒出一股心火,他的四纪那么辛苦才回来,却被拦在城墙外。甚至那些本该对着敌人的弓箭,却指向了为这个国家付出最多的人。
他站定在城门下,冷眼看着那些士兵,吸足了气才拿出最强悍的气势。吼声在扑天的滂沱雨势中依然清晰,震撼人心。
“给老子开门,四方四纪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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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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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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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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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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